苗族丧葬之“打牛”祭祀习俗及其宗教内涵

　　苗族是中华民族最古老的民族之一，其从历史上遗留下来的许多风俗习惯别具一格，构成了中华民族文化灿烂的一页，其中苗族的丧葬习俗---- “打牛”祭祀死者是苗族社会保持得比较完整的古代风俗习惯。这种习俗，经久不衰，至今依然保持了它那原始古朴、充满神秘色彩的形式。苗族至今仍用牛来祭奠死者，说明牛对苗族的生产生活有着贯穿历史的联系。这是苗族比较早使用牛来作劳动工具、从而进入农耕民族的一个证明。因此，从苗族之简史出发，探索苗族“打牛”祭祀之来历，剖析“打牛”祭祀之意义，挖掘“打牛”祭祀之宗教内涵，对于传承和发展苗族文化具有深远的历史意义和重要的现实意义。

　　一、苗族之简史

　　苗族是一个具有悠久历史文化的民族，远古苗民祖先居住在长江中下游和黄河下游一带，主要从农耕活动，过着自给自足的原始部落生活。苗族先民们曾经是雄居东方的强大部落，经涿鹿之战后，九黎族部落战败，首领蚩尤被杀。其余苗军，在苗族将领的带领之下，英勇抵抗，分别向南、向东、向西三面突围出来。后因自然环境恶劣和历史原因，各部之间难以联系，皆被击败。在战败的过程中，往南退撤的一支，最后达到今湘西、黔东北、川东南和鄂西南一带，即为中部苗族。往东逃迁的一支，达到今黔东南地区，即为东部苗族。往西走窜的一支，是原来力量最强的一支，在逃迁过程中屡遭武装掠夺，在不断与天灾人祸和大自然不断斗争中，从陕甘出来，过甘肃、青海，沿金沙江到川南、滇东北和黔西北，这就是西部苗族。如今，苗族遍布世界各地，他们相互团结，共同繁荣，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之景象。

　　二、“打牛”祭祀之来历

　　“打牛”祭祀又称“打嘎”，苗语叫Ah khuk,汉语直译阿窟。 关于苗族“打牛”祭祀之来历有多种说法，其中“祭祖蚩尤” 说应该最为接近现在现在苗族打牛祭祖做法。相传，蚩尤几岁时，其父母就送他去拜师学艺。通过其努力学习，学了一身的本领。在其学成归来时，发现其父老乡亲都被黄帝杀死。为了报仇，他四处招兵买马，不断发展自己的势力，终于把黄帝打败。黄帝战败后，就联手炎帝向蚩尤又一次发动了战争。在一次战斗中，蚩尤被杀死，其白色战马看到主人已战死，就挣脱缰绳，在原地嘶鸣三声，跳了三跳后就随跟随主人西去，蚩尤未战死的部下看到蚩尤白色战马如此忠诚于自己的主人，就含泪把蚩尤战马与蚩尤一同下葬，之后继续与黄帝炎帝涿鹿中原。每战死一人，就杀一匹战马给已战死的人，希望其到另一个世界继续战斗。后来，因打战要用马，就改为用杀牛来祭祀已逝去的人，由此，苗族杀牛祭祀便传承了下来，一直到今天。当然，苗族打牛祭祀还有“孝子怜母”说、“逝者用牛”说等多种说法。总而言之，无论其来历如何，“打牛”祭祀这种习俗的历史在苗族人民中已非常久远。

　　三、“打牛”祭祀之内涵

　　苗族的丧葬，一般有寿终送终、备办丧事、守夜指路、吊鼓正嘎、开嘎打牛、出殡下葬、解簸箕等程序。主要以牛、猪、鸡等家畜家禽祭祀死者。人死后立即做“嘎”为“热嘎”，待后做“嘎”为“冷嘎”。

　　“打牛” 祭祀主要分为家祭和外祭两种，家祭即在家中堂屋进行的祭奠活动;外祭要在外面平坦的地方搭一个花房作为祭房(又称嘎房)，把灵柩抬到里面进行祭奠活动。

　　“打牛”祭祀程序独特复杂，试从“唱词指路”、“开嘎打牛”、“解魂”三个关键环节来分析织金苗族“打牛”祭祀文化之基本内涵。

　　(一)“唱词指路”

　　“唱词指路”是通过唱指路词(亦称指路经)的形式进行的。从内容上来说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的内涵：一是讲述死者如何生，生了又如何死，死了要经过哪些地方，才能够遇到苗家祖先，到达苗族祖先居住的地方。比如，苗族老人过世，棺木摆放在堂屋中间，头朝东脚朝西，预示着要送老人的灵魂到老家与祖先同住。二是叫死者灵魂带回去做种的东西，继续传播发展下去。比如牛、猪、鸡、马(纸马)等牲畜家禽和一些生产生活必需品。三是坚信阴阳能够相沟通，死者灵魂会保护生者的安宁，生活健康幸福，发财致富。比如鬼师念咒语道：“你喝完酒，要保护钱保护米，保护子保护孙”，这就是一种祈祷祝福。四是死者灵魂都是走路返回祖先居住的“扬州城”(传说苗族祖先就是从扬州城来的，即苗族祖先最早生活居住的地方)，并不是像其它宗教有“升天”“轮回”的内容。

　　从这些内容可以看出，苗族的丧葬习俗虽然具有原始的宗教性质，但也是苗族社会客观存在的一种反映。历史上，苗族是一个不断迁徙的民族，“指路词”所反映的内容就是苗族对大迁徙之悲壮史的追忆。

　　(二)“开嘎打牛”

　　一般在“打牛”外祭的苗族人民中，在正嘎的前一天晚上，所有亲戚用来祭祀的猪、鸡等家禽全部交牲(即指路，苗语XXX)，杀来煮熟款待众族亲朋。次日才举行“开嘎打牛”活动，“开嘎打牛”活动主要有绕嘎、交牲、待客送葬等程序，皆由鬼师来负责操作。作为女儿家，一般都要在打嘎当天来打牛。

　　1、绕嘎。“开嘎打牛”当天，将灵柩抬到外面的祭房(亦称嘎房)进行祭奠，抬棺木到祭房时，进行排队。顺序如下：首先鬼师在前，引路;其次是死者之长孝媳背上用盖棺木之布(现在大多数为床单)包裹好的鸡饭竹簸箕和竹制法器，不准返身往后看，送灵人群哭诉送灵，主要为死者的家属和亲戚，多为女性;再次是众孝子跪拜，定时或不定时跪拜;第四是众人抬棺木;第五是拉牛和背弓弩、持长刀之孝子随后;最后是芦笙师吹奏“绕嘎曲”(或吹唢呐，因在一些苗族地方，芦笙已失传)。这样排一行围绕祭房绕若干圈后，置灵柩于祭房内，头朝东方，弓弩、长刀、鼓等挂好放当。

　　2、交牲。“打牛”先要交牲，就是用“反手绳”把牛系上，拉到灵柩附近，绳子一头拉进灵柩，放在死者手上，另一头放在孝子手上。这时鬼师手持竹卦，向死者灵魂作一番交待，叫死者灵魂拉上牛去“做种”，同时回馈更多的予以生者。鬼师如是念道：“××(孝子)与您系父子(或母子)关系，非常想您念您，赶您后遇不到您，要送一头牯子牛给您去做种，他送您一头，您要送他千万头。”“送您完后，要斟酒给您喝，结束您的牛生命。”鬼师手持茨竹法器，念道：“××(死者，直呼奶名)喝酒，死路是新路，死路是下路……”

　　交牲结束后，主家(死者亲属)所找“管事”(协助管理办理丧葬事宜的人)用米和蛋叫“牛魂”，然后才将牛拉到较宽敞的地方准备打牛。打牛时，孝子要身背弓弩、手持长刀，大喊：“外鬼!不要抢我家老人的牛!”接着由孝家请来打牛的“贵客”(或者主家最大的侄儿)先打三斧头后，将斧头交给帮忙的人，随后用斧头猛击牛头，直到牛倒地后方才开颈接血。打牛期间，孝众痛哭，笙鼓齐鸣，地炮三响，十分悲壮!

　　3、待客送葬。牛皮剥下后，把牛胸尖部的肉骨一起砍下，稍煮，穿在一木棒上，置于灵柩边，由“鬼师”以苗语念咒供奉，其余牛肉待客食用，还要用牛薄油片铺在鼓上，用几皮牛勒骨挂在嘎房上，以表示祭鼓祭笙。待牛肉煮熟后，众族人和亲朋好友尽情享用。接下来可以跳芦笙祭祀舞蹈(现已有一些地方不再跳祭祀舞)，然后“放鬼魂”送葬，如果是女老人去世还要说“姑妈话”，祝福死者一路走好、永生安息

　　(三)“解魂”

　　在“开嘎打牛”祭奠活动结束后的第二天(现在有些地方要先看日子)晚上，就是“解魂”。当晚，苗族同胞中死者所属家族男女老少都要来到主家(即老人过逝的这一家)，请上巫师为大家解魂。主家准备诸多鸡蛋，红布(红毛线)等物品，一个一个给健在人解魂，一般首先是从最先接触死者的人解起，解完后在其手腕上(男左女右)系上一小条红布(或红毛线)，让死者不要纠缠健在的人，要好好保佑健在的人平安。

　　四、“打牛”祭祀之宗教内涵

　　“打牛”祭祀是苗族宗教信仰在现实活动中的真实写照，是为实现某些生活理想而在信仰和崇拜意识指导下的具体行动。苗族的主要信仰有自然崇拜、图腾崇拜、祖先崇拜等原始宗教形式。苗族“打牛”祭祀也一样蕴涵着丰富宗教色彩。

　　(一)灵魂永生不灭

　　织金苗族人民非常重视灵魂，认为人死后人之灵魂将永存。为了使灵魂得到安息，让死者一路顺风，因而必须“解魂”。苗族同胞不仅认为人有灵魂，而且认为自然界万物皆有灵魂。在指路词中，死者的灵魂在上路后首先要经过不同的地方就有不同的问答，遇到不同的事物有不同的注意事项，回答正确了才能够往前走，使得灵魂得以永生。同时，要求死者不要缠生者，要保佑生者平安、发财、子孙兴旺。

　　(二)注重阴阳沟通

　　苗族同胞，认为人世和阴间有相同的地方：“人间有跳坡，鬼地有花场，人间有场赶，鬼地也赶场。”正因为阴阳有相通的地方，因此经过一定仪式可达到人鬼世界的沟通。如在老人去世三年内要守孝，必须要贡年饭，让逝者能够感受到人间对其的关爱。又如苗族认为公鸡可以作为阴阳沟通的重要桥梁，人的灵魂在阴间可在公鸡的保护下渡过重重难关。丧葬祭词云：“天晴你躲鸡翅膀，下雨你躲鸡尾巴，公鸡叫着往前走，你听鸡声把路走，公鸡叫着往前行，你随鸡声把路行。”而灵魂到达祖先灵魂所居之地时，也是以鸡鸣为标志：“这边也是阿略丫口，那边也是阿略丫口，走到一个大坝子，这个坝是一个开花坝，人家栽花人家摘花，你不准去摘花。天黑我们要找地方休息，睡到半夜醒来时，你抬头静听，已是鸡鸣的时候。你好好听着，你的鸡叫一声，有只鸡叫一声。你的鸡叫三声，有只鸡叫九声，那是你祖公祖婆的鸡。”像人死了以后，要给他烧换洗衣服，但是都不会烧太多，生平的够穿就行，因为太多的话怕死者的灵魂在度过去地府的桥时背负的行李太多，而不能顺利的过桥。

　　(三)坚守祖先崇拜

　　苗族社会是一个宗法社会，等级森严。宗法伦理的基本精神就是崇拜祖先、尊敬老人。同时，苗族又是一个古老农耕民族，农业生产是需要经验来掌握和指导。通常老年人也因具有丰富的生产知识而倍受年轻人尊敬。苗族崇拜祖先，一是本家族的祖先，二是本民族的始祖蚩尤。他们认为祖先“虽死犹生”，其灵魂永存永生不灭。节日或平时杀牲都要先祭祖先，就餐时必先酹酒撒饭请祖先享用。

　　苗族认为，人死后其灵魂不灭，仍在“阴间”生活着，而且每时每刻都在庇护和影响着后人，子孙后代的吉凶祸福同祖先的“关照”有很大的关系。苗族人家每户都要供奉祖先，视老人死后灵魂不死，如果用“划筷祭祖”等方式供奉，则可以造福家人，让祖先安宁。在老家过年过节时候，这些情景我们是经常见到的，每次都会觉得很神圣，都会怀着一种圣神的心灵去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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