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烟忆爷爷

　　爷爷去世的时候，我年纪尚小。对爷爷的认识，多是从父亲或旁的人听来的间接印象。比喻爷爷重视教育呀，生活艰难呀，严厉呀之类。印象最深刻的，是爷爷身子弱，怕冷，都夏天了，他也要穿着件长袖衣。

　　爷爷是在我记事前来照顾我的。我记事后，他就去照顾我的弟弟罗叶知秋了。关于那时爷爷照顾我的生活场景，我记得的不多。不过与父亲讲述严厉的爷爷不同，我眼中的爷爷是十分慈祥的。弟弟家在淡水，我们家在惠城区，车程大抵要一个小时。那时，我们家最高端的产品只是一台DVD，可能父母余钱也不是太多，所以也不经常过去。但每次说到可以去弟弟家我都兴奋好久，因为我不仅可以和弟弟玩，爷爷也在那呢。爷爷特别好，我从没看他脸上有个什么怒色，成天笑呵呵的。他笑的时候，削瘦的脸上多了道弯月。他的鱼尾纹和层层褶皱则更添亲和力。大概我会使唤老人的坏习惯就是那时形成的罢，比如说让爷爷帮我斟水、拿个电视遥控器什么的，爷爷都十分服从我的指挥。有时我做错事了，爷爷会护着我，说：“小孩子系这样的。”他对我的打骂更加无从谈起，我听父亲说爷爷好像只打了我一次。因为我当时很小，无缘由就用牙咬得他，咬得很不轻。但我实在是没半点印象了。记得我还很小的时候，妈妈曾装模作样地问我：“这世界上你最爱谁啊?”我当时故意不回答是爸爸或是妈妈，就说：“是爷爷啊。”我真的从心里爱着爷爷。

　　约是在我三四年级吧，有一天我记得我在医院，看见父亲拿着叠资料，脸色不怎么好看。后来爷爷就在我们家住下来了。我觉得很开心，可是我看父母的脸色却十分难看。我有预感有什么事情发生在爷爷身上。不知哪天起我就知道爷爷患了重病，是一种无法治愈的病，至于它的严重性我不太了解，更无法料到爷爷会因此很快离开我们。父母教我每天回家要问问爷爷好点了没，我也照做了。爷爷每次都轻声细语回答：“好多了。罗儒好听话”然后又是微笑，我就当真以为爷爷的身体正在好转。起初在我们家住的时候，爷爷早晨偶尔还会去散步，可是慢慢地去的次数越来越少了。记得又一次，我准备出门上学，爷爷恰好进门，我看见他一手扶着门边、一手捂着肚子，表情十分痛苦。我吓坏了，赶忙搀他坐下，一下也手足无措，拿了瓶热的羊奶给他。我问：“阿公，你啊咩好痛。”爷爷缓缓后，指着肚子说：“系哦，这里痛。”我见到爷爷扭曲的表情，不知如何是好。我本应该叫醒正在午睡的父母的，但我却因为害怕迟到而出门了。现在回想起来，当一个饱经沧桑的花甲老人会向一个上小学的儿童求助时，那是怎样一种无助啊。现在回想起来，当时我要是能大一些，为爷爷能做点什么，尽最大能力为爷爷减轻一丝痛感，该多好啊。

　　事实上，爷爷的病并没什么好转，身体也日益消瘦下去，尤其是他的小腿，瘦得就像只有骨架了。有一天，父亲告诉我，爷爷要回老家了，我当时只是有点惋惜，但我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玲姐、飘叔等一些亲人也来了。爷爷被小心地搀扶下床，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都没说太多话语。一切准备就绪，我们就送爷爷下楼。我看见爷爷走得很慢，很吃力的样子，周围很安静，还是没什么人说话。等到爷爷上车了，玲姐她们就貌似镇定地说让他自己照顾好自己的话，似乎还有更多地话想说可是又说不出口。爷爷的车走了，我依依不舍向他挥手作别。当车子消失在我们的视线那一刻，玲姐他们就稀里哗啦哭了起来。我其实不太知道为何，只是跟着哭泣。

　　此后的日子里，我盼望着爷爷哪一天能再来我们家住住，可是我等到结果却不是这样。或许我应该早一些知道爷爷不可能再像从前一样来照顾我了，因为劳累一生的爷爷即将和我们分别，病魔要带走他了。

　　有一个周五的晚上，我刚放学回家，就看见父亲拿着个电话忙个不停，表情甚是紧张。母亲则在收拾行李。不久，叔叔一家拎着大包小包地到了我们家。听父亲说我们要回老家了，我兴奋地跳了起来，因为又可以见我的爷爷奶奶、我的哥哥姐姐还有我的亲密玩伴了。可是父亲立刻阻止了我放肆的行为，但没给我什么理由，只是给点怒色我看，然后又沉默下去。我们晚上八九点驱车，深夜才到。山村的夜晚是如此的沉寂，让人觉得有寒意的。到家了，灶厦是坐满了人，我兴奋地叫着奶奶，奶奶或许是一下子看到这么多人，也挤出一丝微笑，但她的笑容很快地就没了去。我才知道，爷爷在我们回到家之前走了。

　　第二天，在爷爷的葬礼上，我们都站立在爷爷的灵枢前，听爸爸向爷爷作最后的告别。大家哭得稀里糊涂。爷爷永远地走了。他在儿女们将要出人头地，好日子就要来了的时候独自离去。爷爷与我们共度时艰，却给我们留下他辛苦得来的累累硕果。他去过北京旅游，有机会看看外面的世界。他还可以有更多机会，可是他却走了。他是平凡的人，一生却做了许多不平凡的事。他的一生，是勤劳的一生，是奉献的一生。以前，在我和弟弟的眼里，爷爷是一个谦卑、任由我们使唤的人。他已经不再是家里的顶梁柱，他所做的只是买菜煮饭之类的琐事罢了。但我发觉，在父亲、叔叔、姑姑眼里，爷爷的形象却是如此的不同。爷爷如高山一般伟岸，如大江一般宽阔，让父亲他们这辈人永远仰视。我们还年青，要真正读懂爷爷，大概还需要一些历练。

　　爷爷去世后，我曾两度梦见他。梦里的他依旧是如此慈祥。他问我：你学习怎么样啊?爷爷在那一边还在关心我学习呢!或许是有了爷爷的保佑吧，去年我在高考中发挥出色，考上重点大学广东外语外贸大学。

　　爷爷，您安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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