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永远和我们在一起

　　接到父亲病重的消息时，我刚做完手术不到24小时，身上还插着小型氧气袋和导尿管，还没脱离危险期，大妺打电话来说希望我把父亲带到武汉去住院看病，因为我住院做手术的事瞒着家人，我是怕父亲知道了会加重他的病情。我只好对妺说我的腿受伤了，不能动弹，否则我在父亲的问题上不会卸担子的。 父亲于3月12日被查出得了间质性肺炎，到目前为止是个不治之症，当时听到县医院的医生告诉我，我觉得天昏地暗，眼泪不知不觉就掉了下来，我强打起精神回病房劝了父亲几句，临走前父亲含泪目送我走，想不到这一走竟是诀别! 我家姐弟四个，我是大女儿，手下两妺一弟，03年我随老公工作调动把家安在了广州番禺，老家湖北洪湖还有三姐弟在父母身边。之后大妺和弟弟赶紧把父亲送到省城武汉治疗，因为这个病目前医学上还没办法治愈，根据检查结果，父亲的病己经到了晚期，医生只能用激素治疗，治疗两天后父亲的咳嗽，气喘的症状得到了改善，能吃能睡了，身体好转了心情也大为好转，乐观得很，前来看望他的人都说他脸放红光，神采飞扬，哪像是得了大病的人，比好人气色还好呢?在武汉住院的半个月是父亲最开心最快乐的时光，之后回到老家，父亲的状况一直都好，母亲也是精心照顾，他见人就说现在知道了什么是对症下药，什么叫有病可医，还说我就不相信我的病治不好，又不是癌症，肯定能治好。毎天上午吃完早点后他都到超市蹓跶一下，在收银台不远有两排坐椅，他在那跷着二郎腿，脚不住地跷动，向熟人吹油显摆他的几个子女谁谁对他怎么好，怎么有孝心，张扬他此生最大的幸福!好景不长，因为己经病于膏肓，只是激素起了作用，并非真正意义上好转，父亲从4月21日起就不能上街蹓跶了，随后身体急转而下，动则气喘，走路扶着拐杖，接着拐杖也不能扶了，走路需人搀扶，随后两天便卧床不起，终于支撑不住，于5月2日凌晨0：08分不幸离世，凌晨0：38分弟弟打电话给我，因为是半夜，直觉告诉我凶多吉少，弟用平静的语气告诉我爸己走了，整个过程没什么痛苦，随后我一夜未眠。爸，您为什么不多等女儿两天，见上最后一面再走啊!5月1日下午我己对弟说过过两三天我争取早日出院和爸见上最后一面，弟对您说要您坚持一下，您5月1日晚己经答应了，是不是您己做了努力想见我，但一口气上不来，让您和我没能如愿以偿地见上面，我知道在你病重时流着眼泪说想见我，可我当时做手术只有两三天时间啊，这对您对我都太残酷了，没办法的事啊!是不是瞑瞑之中您己知自己将不久于人世，而选择在我住院做手术之时开始病倒呢?是希望我早点把体内毒素拿出来早日康复吧?我痛不欲生，我毎天以泪洗面，我悔恨我的病和您的病发生了冲突，没能在您临终之时陪伴您，是女儿的不幸，也是女儿的不孝!父亲享年71岁，一生历经生活的艰辛和磨难，4岁多时我的祖父就去世了，过了半月左右祖母生下了叔父，叔父是个遗腹子，祖母26岁开始守寡，独自带着两个年幼的儿子到处讨生活，干过两家的保姆，之后在学校当饮事员，一直干到退休，孤儿寡母，受尽凌辱，这种苦难的童年经历造就了父亲隐忍、善良、内向、胆怯、谨慎的性格。祖母生性刚强，再苦也要把两儿子培奍好，使他们受好的教育，父亲毕业于湖北孝感师专，毕业后从事教育工作，一直工作到60岁退休，对工作勤勤恳恳、格尽职守。26岁时经人介绍和母亲结婚，27岁生下了我，随后几年弟妹陆续出世，四个子女平均相隔两岁，父母亲都是教师。小时候是外祖母操持家务、照看我们姐弟，我12岁那年外祖母突发心肌梗塞，不幸离世。随后父亲下班后就承担了主要家务，买菜、做饭、洗碗、洗衣，几十年如一日地在家辛勤耕耘，无怨无悔地抚养我们四姐弟。我家女儿多，叔父家有两儿子没有闺女，有心想把三闺女我的小妹要过去抚养，父亲说就是讨米一家人也要在一起，骨肉不能分离。小时候父母作为教师不为社会重视，收入低，爸爸一到假日就去河边打鱼摸虾，贴补家用。父亲一生也算有才有貌，年轻时一头卷曲的黑发，笔直而修长的双腿，高大伟岸的身材，眉清目秀的五官，用现在的话说那叫帅气。爱好广泛，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他常说琴棋书画是一个文化人必备的素质，书法、绘画、音乐方面无师自通，也没经过系统地学习和培训，钢笔、毛笔字在学校老师当中可谓遥遥领先，年轻时对于学校的墙板宣传工作他几乎是一个人包揽了，素描、水彩画方面达到了专业水平，记得我上中学期间，有两年时间他沉迷上了绘山水画，在家里专门布置了一间画室，在他所画的山水作品中，丹顶鹤栩栩如生，小桥流水、亭台楼阁惟妙惟肖，如身临其境，他画的水彩画大多送给了亲戚朋友，有两幅还出售到招待所过。退休后经常和孙子切磋象棋，游泳，打蓝球年轻时也是他的强项。烹饪也是他的喜好，他做的家乡菜南风菜烧肥肠、烧猪脚、肉丸鱼丸尤为拿手，是我家节假日餐桌上的美食。业余时间尤其爱好钓鱼，一是可以陶冶情操，二是可以当美食。我记得小时候，父亲一要打鱼，总是要我替他拿鱼篓，爸爸在前面打着撮子(撮鱼用的一种工具)，我在后面背着鱼篓，这种情景至今仍历历在目。父亲晚年时尤为喜好钓鱼，大妹夫只要邀请父亲钓鱼，他总是欣然前往，还很贪心，在人家鱼塘拣大皖鱼钓，瞧不上鲫鱼等小鱼了，说是价值小些。毎次和大妹夫或弟弟钓鱼了，总是在电话里兴奋地告诉我。 父亲年轻时有才，喜欢手抄本的小说，象《梅花党》之类的经典读本。记得小时候，我们几个坐在家里的凉床上，听父亲讲《梅花党》的故事，一天晚上讲一段，表姐表妹们直到现在都记得父亲给她们讲故事的情景，记得父亲讲故事的主人公“凡亚”、“上海市长夫人”，市长夫人是个台湾特务，武汉长汉大桥有定时炸弹之类的话题，讲得很惊险，吓得我们都不敢去黑房里小便。父亲一生克俭，舍不得花钱，克己待人，和母亲一样对子女都是倾其所有，姐弟几个如结婚搬新家、小孩生日之类的事情他们一次就拿出好几千。平时自己节省，一到节假日就买好些菜招待我们，这些年我们只有在父母家才算大饱口福，享受了好些年的天伦之乐!我们四姐弟的小孩童年时期最幸福的时光也是在父母亲家度过的!最后一次回老家见父亲时父亲都说随着他年龄增大，身体毎况愈下，那种日子将一去不复返了!我结婚时父亲为我摆了40多桌酒席，临出嫁时父亲舍不得，当着那多亲友的面在大厅失声痛哭。生女儿时，父亲在家里做饭，听到表姐回去说老大生了，当时他切鱼的手激动得直哆嗦。随后我在娘家做月子，父亲包揽了大多数家务活，包括小孩的尿片，我月子里带有经血的短裤都是父亲帮我洗，连我老公回忆起都说我生小孩期间他几乎都没做过什么，我剖腹产生女儿的情景他没什么印象，这次我做手术他才知其中的艰辛的滋味!父亲和母亲由于性格上的差异他们的婚姻不算太幸福，但他们也没因为婚姻的不和谐而逃避对家庭的责任和对子女的抚奍，相反他们更疼子女，尽其所能对子女好!父亲临走前的一段时光几次都说不想死，主要是舍不得离开他的几个子女，晚年生活中子女是他最大的成功和慰籍，是他最大的骄傲和精神支柱。毎当和别的老人谈起子女，父亲总是夸夸其谈，说自己有4个子女加上媳妇女婿共8个，有在税务的、银行的、学校的，有当局长的、有当校长的等等话题，大肆炫耀!大吹牛皮!父亲晚年毎当和我独处时，总是喜欢不知不觉和我谈论起和母亲相处时的苦恼，向我倾诉感情方面的不尽人意。我也总是开导父亲，心胸要开阔、大度些，我到番禺后第一次回到家，父亲就说你走了对我是个损失，我少了个说知心话的人!记得他和母亲的一次大吵架，他很气愤，责怪我们没有站在他这边，还说我们和稀泥，我们也拿他们的感情纠纷没办法!我们和父亲关于情感方面的沟通没有代沟，父亲也不忌讳我们。毎当和母亲不和，嫌母亲对他不温柔时，有时会向我提起他的婚前女友，怀念那人的温柔性格。08年父亲在我这住了一个月，那次向我提起他心中的那个人，他理想中的梦中新娘。我开导他，己经都过去四十多年了，她早己不是从前的她了，你也早己不是从前的你了，早己经是物是人非了，这一页太漫长了，翻不过去了，只能把这种感觉当成美好的回忆好了，小说里写的“相见不如怀念”是说如果和他想见的人近距离接触久了才发现不如原来的感觉那么美好了，倒还不如以前怀念的感觉好了，之类的话题，还打了几个比方给他听。父亲听完我近半小时的开导，直夸我口才好、会说话、到底是以前做过政工员的。他说出来后可能舒服多了，半天情绪都很好，父亲骨子里也算挺浪漫的一个人。我想父母亲之所以没分手，跟他们对子女的挚爱，不想伤害子女有着最直接的关系。他们终究能一起携手走到人生尽头，是对子女莫大的爱支撑着他们，我在此对他们表示深深的敬意!爸，我今年三月份在您生前最后一次回老家时，您见到我泪水噙满眼眶，第二天对我说，平时只听得到立打电话的声音，看不见立的人。是不是有感应，您向我展示您给自己买的寿衣、骨灰盒，我当时还想是不是早了点。母亲当着您的面问我六中的房产由谁继承的问题，我不假思索地说就给你们唯一孙子时，您在旁边坐着说觉得一生没什么遗产留给我们。父亲，您平时给予我们的己经够多了，我们平时享受的你们的关怀就是在慢慢消化你们的遗产!您的隐忍、善良、仁义、乐观、平和的性格是我们做人的座右铭!您对我们博大的爱就是最大遗产，是无形资产，无法用金钱去衡量!送完您上山的当天晚上，子女们在您的灵堂前开了家庭会议，商讨办葬礼的公摊费用和母亲今后的生活问题，我们姐弟四人没有为此闹矛盾都争着承担费用，很和谐地解决了这个问题，老舅都说一般家庭办完事都有点不开心，这种现像是少有的，因为我们都觉得为此计较是对您最大的不孝!一点点费用远不能报答您的养育之恩!这只是杯水车薪，滴水之与大海!如果您地下有知，看着我们姐弟团结，也该感到欣慰吧?我作为您的长女，因住院动手术的缘故没能在您生命的最后时光陪伴您，服侍您!在您临终时没能看到我表示终生的遗憾!我确实是万般无奈啊!老爸，您不会怪我吧!您保佑我身体早日康复吧!保佑我平平安安吧!从此后，我们的眼前少了父亲您慈祥的面容，约显老态的身影!老家超市的坐椅上少了个爱吹牛皮的老人!同时，老爸!我也对弟妹们从您生病住院期间到临终时对您的照顾和关怀表示万分感激!是他们代替了我对您尽孝，您的子女多，年轻时是辛苦，到老了却是您的福气!再次，您的葬礼办得很风光，很体面，因为您生前说过，一生节俭舍不得，希望走后葬礼搞热闹，弟妹们遵照您的指示葬礼办得很风光!我也对弟妹们表示衷心感谢!父亲，我不敢相信但我又不得不接受您己离开了我们这个残酷事实!再回老家看您将只看见冰冷的墓碑和一抔黄土!父亲，您永远活在我们及您的孙子辈的心中!父亲，有祖母在那边的陪伴，有我们做子女的瞩目远送，相信您不会孤单!父亲，愿我们在梦里相见，来世我们再做父女!父亲，您为我们操持了一生，付出了一生!您安息吧!父亲，您一路走好! 谨此献给我最挚爱的至亲至爱至敬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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