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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分站掌柜的日子
管理员2020-02-28【丧葬文化】人已围观
我读中学时就读过朱自清老先生的《背影》。后来,也有不计其数的人写过“父亲”,因为父爱是无私的、伟大的。试问,世间有谁不爱自己的父亲?多年来,我一直想写写自己的父亲。但酝酿多次,终未动笔。我一直认为自己没有诠释的能力。
打我有记忆时起,父亲就在源塘分站(浰源供销社源塘代销站)做售货员,一直至1982年春夏。80后出生的人可能对“分站”一词感到很陌生,那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以前特有的产物。那时,人们过的基本上是自给自足的生活,要购买盐糖、酱油、针线、肥皂、火水等生活用品,必须街镇上的供销社或者各大队分站里购买。源塘分站座落在枕头围生产队,离家有一公里多的路程。分站依山麓而建,有一大两小3间瓦房。大的是卖货的地方,小的一间是卧室一间是厨房。厨房的一角铺了几块火砖,那是冲凉的地方。房前是宽阔的檐廊,靠檐廊外侧摆放着一条长长的木凳,供过往行人歇息。靠厨房的一角,堆放着柴草。前面有一口鱼塘。鱼塘边是一排公共厕所。后面有一条分流水渠将分站从背后环抱。
我是父亲不折不扣的跟屁虫。打小就跟着父亲在分站长大,所以跟分站有着非同一般的深厚的感情。听父亲说,我2岁准备断奶时就跟着他在分站生活。枕头围的乡亲对我都很好,仕金哥有个女儿跟我一般大,他老婆卢长英大嫂中午放工不时会过来喂我吃奶;儿时的小伙伴,也是枕头围的居多,如阿明、阿皮胜、老艺训、老火星、喔咯贵、野猪煌等,都是光屁股一起长大的发小,远比罗屋的堂兄弟叔侄们要熟悉得多;阿才宝、阿荣宝、阿福叔等人家里有时加点荤菜,如杀只鸡鸭什么的,都会生拖硬扯地把我们请去吃饭,要知道,那时一般都是逢年过节才有点荤菜吃。直到今天,枕头围凡上了点年纪的人,还都还亲切地称呼我的乳名“老小兵”。30多年过去了,当年分站周围的一草一木,一景一物,哪有一块比较大的石头,哪有一个比较高的土坎,都还历历在目。儿时的生活,时常进入我的梦境,梦见分站,梦见父亲,梦见枕头围的乡亲,让我久久不能释怀。这些在我生命中烙下了永远都磨灭不了的印记。
70年代末改革开放前,农业生产都是以生产队为单位的集体生产。父亲作为代销员,是不用参加生产队劳动的,正因为如此,被小伙伴们称为“国家工作人员”。有时小伙伴们闹别扭,他们特别是最调皮的阿皮胜、老艺训就会挤兑我,讥笑我是“国家工作人员”的儿子,是“剥削阶级”,鼓捣小伙伴们孤立我。父亲不挣工分、不分口粮,也没有工资,每年由大队拔给五、六百斤的统筹粮(稻谷)。分站每卖出100元的货物,父亲可得3元的手续费。当时分站的本金只有606.11元,源塘的人口也就五六百,那时的购买力又那么差,我不知道父亲一个月能卖出多少货物,得到多少的手续费。另外,父亲还有一门裁缝的谋生手艺,这在村里是绝无仅有的,我常以此为荣,在小伴儿面前沾沾自喜。父亲帮人家缝一件衣服,才得几角钱人工费。如果做的是大襟衫,还得请淡坑的阿镜阿爷缝布扣,衣裤的钮眼也是阿镜阿爷代缝的,而且,不少人买货、缝衣还要赊帐的。直到父亲离开分站,甚至离开人世,那些欠数也没有全部收回来。父亲就是靠着这微薄的收入,拉扯着6个儿女,支撑着一个大家庭。真不容易!
每逢过年,孩子们早早就翘首盼望新的衣裤,这也是大多数人一年一次添置衣服的时候,家长总是想方设法满足孩子的愿望。因此,每年春节前,是父亲最忙的时候。我经常半夜醒来,还听到父亲踏踩缝纫机“嘀嘀答答”的声音,他还在昏暗的煤油灯下赶制衣服。那时候的冬天非常寒冷,早上起来,瓦檐口常挂着一尺多长的冰柱,漫山遍野是白茫茫的霜雪,鱼塘、水田结的冰用小石头也打不穿,分站后面水渠边的枯草,也结着像母牛奶头一样的冰凌。父亲自幼体弱,特别畏寒,尤其是他那双脚。因此,父亲边缝衣,要边烤火。每天煮晚饭时,父亲都要挑一些木质比较硬的木柴,如凿角树、牛骨柴等来烧,有时还会放一块山茶麸到灶膛里,因为那些燃烧后剩下的“火屎”,铲到火桶里取暖,可以保持很长时间不灭。父亲有一只热水袋,那可不是一般人家有的奢侈品,宝贝得要命。吃晚饭时,热水袋灌了热水后就放到床上暖被窝,待我上床睡觉后,父亲缝衣服时,就放到他的膝盖上,不时捂一捂冻僵的双手。有一次,我给热水袋灌水,不慎弄丢了防水胶垫,结果垫席的稻草、床上的棉被都湿透了,被父亲骂了个狗血淋头。还好,那胶垫在分站门口的水沟里找了回来。
农历逢五、十是浰源的墟日,父亲多会到街镇上的供销社仓库进货,都是盐、糖、烟、酒、电池等日常用品居多。我经常跟他一起去。先是到仓库挑选所需补充的货物,仓管员会填写一张好像叫“调拔单”的清单,父亲再到信用社付款。然后,父亲会到街上找赶集的乡亲,找人帮忙将货物挑回去。挑一担货得给三、五角钱的工钱,一般都是找枕头围的阿三、阿荣宝、大炮镜,礤头的黄牛欣等人挑。后来,枕头围生产队买了一辆“农工牌”手扶拖拉机,有时也会请开拖拉机的大水哥带货回去。仓管员赖继林伯伯、朱炽权叔叔是父亲的好朋友,对我也很友善。赖伯伯是青州人,朱叔叔是和平雅水人。有一次,记不清家里弄房子还是做其他什么事,反正是来了好些人,家里没烟了,而父亲又走不开,就写了张字条,差我去街镇跟朱叔叔拿一条“丰收”牌的香烟。当时的情景,还记忆犹新,朱叔叔牵着我走下长长的、陡陡的、没有护栏的楼梯,咛嘱我路上要小心,别摔着了,别把烟弄丢了云云。1985年,我在和平中学读高中时,朱叔叔还到学校看望过我,给我一包南山牌奶粉和一斤五香花生。
分站在源塘村口,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明星村、龙星村人进山打柴的,搞副业的,外地人行走江湖、做手艺的,本村人赴街赶集的,都会进分站歇脚。因此,在分站可以接触到形形色色的人,听到很多趣事逸闻。父亲断断续续订阅过《参考消息》、《南方日报》、《小说月刊》等报刊,为我开启了一扇了解外面世界的窗口。毛主席最新的最高指示啦,林彪坐三叉戟飞机在蒙古摔死啦,朱德总司令、周恩来总理逝世啦,唐山大地震死了多少人啦,什么地方下陨石雨、最大的一块陨石有多重啦,东北某个地方下雨下了很多鱼啦,粉碎“四人帮”抓捕江青时她是怎样哭喊的啦,建毛主席纪念堂挖出多少金银财宝啦,华国锋主席的“两个凡是”方针啦,中越自卫反击战是怎么打的啦,等等等等,我都是在分站听到的,并开始憧憬外面广阔、神奇的世界。
父亲为人正直,童叟无欺,做买卖从不短斤缺两,不赚昧心钱,在众乡邻里有着很高的声誉。可以说,“阿检哥”三个字就是一面响当当的金字招牌。父亲言语不多,他用实际行动教我们要诚实勤勉,只有耕耘才会有收获,只有诚实信用才能做到坦然面对。枕头围有个叫阿根的青年,不认字不识数,连钱币都不认识。他每次来买东西,都是把口袋里所有的钱悉数掏出来,让父亲挑,有多余的,他再装回去。10多年来,父亲从来没有收多他一分钱。父亲古道热肠,对工作非常负责。即使半夜有人来敲门买东西,父亲都会从暖暖的被窝里爬起来。我天天跟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上学前就学会了简单的算术,能替父亲做个小小售货员。有一次,何屋的小女孩X谷来买火柴。当时父亲在缝衣服,我就拿了5盒火柴给她(火柴是2分钱一盒),并把她的一角钱放进抽屉里。不料,她说她给我的是两角钱,要我找她一角。我说她给的只有一角钱。于是,两个小孩子就争执了起来。父亲走过来,责怪我毛手毛脚,没有看清楚就把钱放进抽屉里了。我很是委屈。但是,父亲翻遍装钱的抽屉,也没有找到一张是两角的钱,证明了我没弄错。但何X谷仍坚持说她给的就是两角。后来,父亲为了息事忍人,给了何X谷一角钱。并对站在旁边看热闹的日升哥的妈妈说:“我吃点小亏也就算了。但请您帮我看下,我抽屉里确实没有一张是两角的钱。不要让别人说我欺骗小孩子就好了”。我心里还暗暗地骂父亲,真笨!明明她给的只有一角,干嘛还要找她钱,这不等于白白送她5盒火柴了吗?
父亲年轻时气盛,脾气不好,喜欢骂人,当然是骂自己人,对别人,他总是笑呵呵的。与他年迈时对孙辈的慈祥、和谒、亲热相比,盘若两人。我想,这跟他承受的巨大的生活重担有很大关系,是他一种释放生活压力的方法。如果他生活无忧,事事如意,怎么还会跟自己的至亲、跟他自己过不去呢?后来我跟老婆说过父亲年轻时的脾气,她不相信,说根本想象不出成天笑眯眯的父亲会喜欢骂人。但是,不管父亲怎么骂我,我都喜欢粘着他,像牛皮糖,甩都甩不掉。有好几次,他发脾气,赶我回家去,明明米缸里还有米,都说没有米煮饭了,叫我回家去吃饭。我通常是二话不说,拿起父亲自己缝制的白布袋子就走,一个小时后,提着一两升米,又回到分站。父亲见我回来,笑盈盈地看着我,就没事了,也不会再为难我。
我小时候很调皮的,就像《最后的一课》里的“小弗朗士”一样,惹事生非,桀骜不驯。大概是1975或1976年,那时候我七八岁,有一天,傍晚时分,外婆赶墟回家,经过分站进来歇脚。她向父亲尽诉我跟母亲吵架,并扬言拿刀砍母亲的劣迹。父亲的脸顿时铁青了。在父亲的厉声责问下,我老老实实交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前几天,家里摘黄豆叶,因为我不肯帮手,母亲骂了我,又因为我顶嘴,母亲打了我,我一气之下,就说要拿刀砍母亲。我特别强调,我虽然是走到了厨房灶角背(放菜刀的地方),但我并没有拿刀,更没有砍母亲,我只是想吓唬一下她。父亲二话不说,马上拿来一条箩索,把我紧紧地捆绑起来。然后又不知从哪里找出一撮竹枝,狠狠地抽打我,就像在抽打一头不听话的犟牛。外婆在一旁鼓劲:“该打!该打!”。当时我心里非常地恨父亲,恨他打我太狠且不带任何言语,恨他让我在旁人面前一点面子也没有,也恨外婆,恨她把我的糗事添油加醋地告诉父亲,在我挨揍时不但不救我且还摇旗呐喊、煽风点火。
还有一次,我正在枕头围跟小伙伴们疯玩。哥哥金火兴冲冲地来叫我,说父亲找我,听他高兴的口气,好像有什么好事益我,或许是父亲有好吃的东西给我。我赶紧跑回分站。没想到,等待我的,是一顿父亲的“五指糕”。原来,父亲发现了我偷偷藏在卧室书桌抽屉里的一瓶浆糊、一封鞭炮,好像还有5毛钱。浆糊是准备做孔明灯用的,我已跟阿明、阿皮胜兄弟商量好,他们出纸,我出浆糊,一起来做孔明灯。而鞭炮,则是想拆出里面的火硝,装到小瓶子里,到小河炸鱼用的。这件事,被父亲说了很多年,时常说,见人就说,说得我都没脸见人了。哥哥也太不够意思了!明明知道父亲是要修理我,事先也不透露点风声,让我好有个心理准备,而且似乎还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哥哥呀,我可是你的亲弟弟呐。
父亲在分站里生活,除了米、油是从家里带来的以外,其余的都是自己动手,自力更生。我常跟父亲上山砍柴,一般都是去白沙坑或者大坑,多是捡别人做枕木、松木余下的边角料或者是松枝、树尾。父亲体格不壮,40多岁的他由于常年操劳显得很瘦小,挑担六七十斤重的木柴,就一路“啊嗯啊嗯”的哼个不停,哼得很大声,叫人听了心寒,也不知道他是实在挑得那么吃力,还是习惯了哼那么大声。有一次,枕头围的阿镜宝在半路上赶上我们,“阿检哥,我听你哼得真辛苦,我来帮你挑吧”,说罢硬是从父亲肩上抢过了担子。跟父亲上山砍柴,还常有意想不到的收获,能摘到老鼠屎、乌饭、火斋、当吊、子粒、黄板、酒饭团等野果,那可是我们儿时的美食。有次,我跟小伙伴们去摘了一袋土名“猴古”的野柿子,开始,我还怕父亲会骂我,说我弄一些又苦又涩不能吃的东西回来。没想到,父亲竟去采了些“野辣料”来浸泡,去掉“猴古”苦涩的味道。他自己还跟我一样吃得挺欢。
在分站下面的小河边,有一块菜地,我常跟父亲去种些时令蔬菜。我坐在旁边,看着父亲躬背劳作,他缓缓举起锄头,又深深的将它扎进地里。他时而直起身来,撑着被双手磨亮的锄头,时而望望远处,望望他辛勤耕种的菜地。父亲提起衣角,抹了抹脸上的汗珠,把手伸进口袋,摸索了一阵,将一袋劣质烟掏了出来,抽出一把烟丝,捏成一团,再撕了张有点发黄的烟纸,将烟丝慢慢地包成圆锥形,放进嘴里旋转了几圈,然后吧嗒吧嗒地抽着。夕阳的将父亲的身影拉得好长好长,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突然间,我觉得父亲是那么的苍老,那张经历日晒雨淋的脸,没有一丝光泽。曾几何时,这个为家挡风遮雨、用脊梁撑起一片天地的父亲,却变得那么的。
1977年,我到大岗小学淡坑分校读三年级。那时候,家里养了母猪,父亲更忙了。他时常要回家里伺候母猪、乳猪,干其他家务,有时晚上就在家里住,不回分站看店。淡坑分校只有三年级,一共两个班,说是学校,其实连课室都没有,我们上课的地方是淡坑生产队卢姓人废弃的老屋,大门上方书着“三多室”三个大字,离分站有一公里多的路程。中午,远点的同学都自己带米到学校蒸饭吃,包括我。晚上,我还是回分站住,烧好冲凉水、蒸好饭等父亲回来。遇到父亲不回分站的时候,他会事先拜托阿才宝或阿荣宝跟我一起睡。1978年至1981年,我先后在大岗小学、浰源中学读四、五年级和初一,平时住在学校里,在分站呆的时间比较少了,只有星期六和寒、暑假才偶尔在分站住。
七十年代末,改革开放的春风也吹到了源塘这山旮旯,礤头和枕头围、罗屋、何屋4个生产队都相继分田到户。人们禁锢已久的思想得到了解放,乡亲们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长头发、喇叭裤悄悄地在村里的小年轻们身上出现了,大部分人也都解决了吃饭穿衣的问题。我的家乡森林资源很丰富,农民伐竹、木,种香菇、木耳,荷包没几年就鼓了起来,购买力明显增强,物质也丰富多了,分站进货不再局限于供销社仓库,可以到县城进货了。价格也开始放开,分站的利润比去过去3%的手续费高了许多。有一次,石楼的阿再阿爷来买东西,是我点货算帐的。他是帮我们做新屋的师傅。父亲走过来在我耳边轻声咛嘱,叫我少收他1元钱,这可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事情。那几年,父亲赚了点钱。一向勤俭朴素的他,居然买了一块125元钱的上海牌手表。那段时间,台湾国民党当局为进行反共宣传,时常会空投一些宣传“三民主义”、“中华民国复兴基地台湾”的传单,间中还有一些饼干、糖果等零食,甚至还有丝袜等稀罕东西。有一天,有人拿了一块台湾空投下来的“梅花牌”自动手表来分站炫耀,父亲看了后爱不惜手,遂用那块上海表换了下来,另外还补给那个人5担稻谷和5元现金。
1981年,我离开浰源,到了离家40公里的和平中学读初二,那是父亲的母校,哥哥也在那读高二。由于交通不便,往返家校基本上只能靠双腿,加之路途遥远,平时我们都不回家。那年寒假,我们回家过春节。年夜饭后,我和哥哥、弟弟三人去分站看店。我没有想到,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在分站过春节。1982年,应该是4、5月份吧,父亲给哥哥和我寄来家书,说现在的分站要做大队部,分站要搬到源塘小学去,因为小学不靠近路边,不是做买卖的地方,因此父亲决定不做了,分站的物质全部移交给枕头围的黄胜欢同志(父亲是这么写的)。信中,父亲流露出些许无奈,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有人眼红分站的生意越来越好,有人眼红父亲赚钱了。
弹指一挥间,三十多年过去了,我仍时常梦回分站,追忆与父亲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一股股暖流也时常从心底冒起。父亲是山,我是树。山总是给予树恩惠,树不断吸取山的精华向上,山能不苦吗?父亲是弓,我是箭。箭搭在弓上,弓让箭腾飞,箭飞的越远越高,弓则要拉的越弯,弓能不累吗?冰心先生说:“父爱是的,如果你到了那就不是父爱了!”。父亲与我之间从来没说过“我爱你”之类的话,但我深知父亲是世界上最疼爱我们的人,早已为人父的我也深深爱着自己的父亲。所有的父亲都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情感,这是我们男人共同的。父亲与儿子的感情是截然不同的,父亲爱的是儿子本人,而儿子爱的则是对父亲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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