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泪怀念生母

　　我母苏秀兰，湖北省随州市淮河镇白鹤湾村金家湾人氏，生于1951年12月13日(农历)，属兔。母亲兄妹四人，最小的舅舅刚一岁不到，姥姥就因病离开了人世。是几岁的母亲和她的姐姐两人又当姐又当妈，把两个弟弟抚养成人。可以想象妈妈自小就受了多少苦啊!所以妈妈没有踏过学校的大门，只上过几天夜校扫盲班，可是聪明的妈妈还是学会了很多字，可以看书认报。

　　妈妈年轻的时候很能干，嫁给爸爸以后，爸爸去镇上工作。妈妈一个人家里家务家外农活地干着，听妈妈说那时她养的大肥猪两三百斤，别人都羡慕不已呢!妈妈结婚晚二十五六才结婚，二十八九才生我哥，生我的时候已经三十一了，所以对我和哥哥非常疼爱。记事以来，从没见妈妈打骂子女，是同龄孩子们所没有享受过的。妈妈是个很会持家的女人，爷爷1991年去世，那时还有四个叔叔姑姑尚未成家。因为爸爸是家中长子的原因，她也陪同爸爸帮助奶奶照顾几个叔叔姑姑，直至所有的姑姑叔叔都成家。妈妈有点刀子嘴豆腐心，心眼非常好，可就是一说话不小心就把人给得罪了，所以也遭到不少亲友误会，也许妈妈很冤枉吧!

　　妈妈年轻时是个胖妞，以前的黑白小照片上她都有着一副圆脸盘，头顶斜扎着一个小辫子，是那个年代最流行的。妈妈会唱很多革命歌曲，比如《洪湖水浪打浪》、《红色娘子军》、《大刀向鬼子们头上砍去》等等，听她说，十几岁当姑娘的时候被抽到表演队，经常会和爸爸他们的表演队碰到呢!

　　嫁给爸爸之前妈妈就变瘦了，保存着的有一张她穿一身黄军装的照片，瘦瘦高高挺精神的。那时在大队干活挣工分的时候，勤劳的妈妈干活能赶上一个小伙子。怀着我的时候，据说就是太拼命累着了，再加上没有营养，导致我七八个月就提前出生了。妈妈奶奶姑姑们都说我出生时只有男人的一只鞋子那么长，一副养不活的样子。可是没奶吃喝稀米糊的我还是被养大了，虽然比妈妈矮了半头，全家就我最矮。

　　我从小妈妈说有两次差点弄丢，害她找了很长时间，都急哭了。一次好像是一两岁的时候，一天邻居还是家里大人骗我说去龙凤店的商店可以买糖。不知道那么小的我怎么就识路，真的一个人趁大人不注意，顶着中午的大太阳，头上还顶着我的小棉袄，出了村里的小路一直往门口的312国道跑去，还知道往右转是龙凤店的方向。估计我都走半天了，妈妈才发现我不见了，她顺着村子问了很多人没找到，结果在大马路的左边快要到龙凤店的一个池塘边找到已经睡着的我。那一次应该把妈妈吓得够呛吧，因为太小，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还有一次应该三四岁了，记事太晚的我还是没有印象。妈妈在镇上买东西带着我，要回老家。她把部分买好的东西和我都放到车上，然后去下面拿剩下的东西跟熟人说两句话的功夫，车子启动了，把我给拉走了。事后妈妈吓坏了，说如果真拉走被别人领去，也许就再找不着了。幸亏车上有认识我爸妈的人，看到我旁边没大人，下车的时候就把我给抱下去了，又捎信让爸妈去接我。妈妈来接我的时候，我还口齿不清地对她说：“表婶儿还给我吃草(枣)了”。

　　曾经妈妈一遍又一遍地对我复述这两件惊险事件时，我是多么不屑于听，认为妈妈有点矫情。可是现在真的理解她这完全是出于一位伟大母亲对孩子的爱呀，孩子差点丢了，给妈妈的心理造成过多么大的恐慌害怕担心……现在怀着一颗颤抖的心，我多么希望妈妈再亲口跟我讲述一千遍一万遍有关于我儿时的故事呀，我想那是人世间最美妙动听的语言和童话……

　　我一两岁时妈妈带着我和哥哥到镇上跟爸爸团聚了，最早是在木器厂，记得是一排房子的最右边。

　　接下来搬到面粉厂，是一个大院子，里面有粮仓，几个小伙伴经常光着脚在麦堆里玩，不爱穿鞋子的我，被一个王叔叔拿火钳吓唬了几次就再也不敢不穿鞋了。记得这回是住在一排房子的最左边，挨着屋后是一个厨房还有菜地、猪圈，妈妈在这里又拿出看家本领种菜、养大肥猪。后来上学了就记得了很多事，比如有次大冬天看到电视上的小孩儿跳舞穿着花裙子，我也找出自己的裙子穿上……比如有次还小憋尿了不敢下床大人又不在，怕尿了床的我就用床单做了一个窝才放心拉起尿来……还比如夏天的中午，妈妈让我们睡午觉，用腿把我挡在床里边。可是等她一睡着，我就悄悄溜到外面跟那些小男孩儿们一起去别人家的菜园子六别人拉秧子的西红柿、小黄瓜吃，不敢碰别人正长得好好的，怕被别人当小偷……还有一次，爸爸出差带回来一网兜子皮蛋(松花蛋)。金黄色的麸糠包着的鸡蛋，我偏爱吃香滑的蛋黄，觉得蛋清有股石灰的苦涩味道。在尝过后，贪嘴的我趁着家里没人，把一网兜皮蛋拎到厨房后面的烟囱角，三下五除二敲开所有皮蛋，偷吃了里面的精华，把蛋清全扔了。后来印象爸妈都没有骂我……在这里，依赖妈妈的我也有一次跟妈妈分别认为她不要我的经历，那天妈妈乘着别人拉面的拖拉机去别处办事没带我，出大门的时候，我在车子后面撕心裂肺的哭着，叔叔拉我我好像还不文明的骂起他来，拳打脚踢的……

　　爸爸在商场工作时，我们搬到了邮局那边的路旁住，红砖的地板，一间客厅，一间窄小的长方形厨房只能容下一个人煮饭，两间卧室，但我们好像只习惯住其中的一大间。印象很深的是，那时晚上贪玩，第二天要上学大人让早点睡，在被窝里偷偷看电视……还有妈妈不在家时爸爸用剩菜和米饭给我和哥哥煮烫饭……还有妈妈给我买打虫塔塘和消食食母生片……

　　还是在爸爸在商场上班的时候，我们搬到了街道上爸爸自己建的新房子里。在那里，到处都是光滑的水泥地板经过两间前客厅(左侧各一件大卧室)，前院里右侧是个大大的花坛，里面种满了各种颜色艳丽的月季花、花朵很大的八月菊、大丽花、爬满盆子的太阳花、细小的满天星似的五角花、亭亭玉立的文竹、台湾竹，过年开的金黄惹眼的迎春花、映雪怒放的腊梅花、一株金银花及牵牛花爬满了右侧一面镂空的墙、爬满了架的葡萄给我们遮阴解馋，熟的时候，青的紫的葡萄好像玛瑙，随便摘一颗到嘴里都是那么酸甜可口……前院左侧装了洗衣服的水龙头水池子，挨着上楼的栏杆，种着一棵石榴树，长大后经过爸爸的栽培，小小的树上竟然可以结出一百多个拳头大的石榴，压弯了枝头，甜了我们的馋嘴巴……，厨房也变得大多了，左边是个卧室可以住客人，妈妈在那里继续为一家人做美味可口的饭菜，还经常做拿手好菜宴请爸爸请来的客人。后院中间是一条通往厕所的水泥路，中间贴着几块排列精美的瓷砖。两侧的空地上，有妈妈种的黄瓜茄子西红柿豇豆大茴叶，有爸爸种的梨树、李梅树、樱桃树、枣树、柿子树、无花果树、葡萄和杨树。每种树都只有一棵，可是几年之后，在爸爸的精心照顾下，它们都结满了硕大甜美的果实，让我们的童年一年四季品尝了多少美味呀!这个后院里，爸爸妈妈还种过香菇，买栗树杆、打眼、放菌种、架成垛、浇水、翻垛，等到出香菇的季节，一朵朵厚实、花纹精美的小蘑菇露出了头，很是喜人。妈妈把它们采摘到篮子了，拿到房顶摊开晒干，我们就又有了一项收入……

　　美好的时光总是过得那么快，一转眼，我读六年级的那一年，妈妈回老家帮奶奶干农活，突然晕倒在插秧的农田里。后来妈妈去武汉的大舅那检查确诊为风湿性心脏病。灾难一下子降临到我们这个美满的家庭，我和哥哥还正贪玩不懂事呢!记得大姨带着我去帮妈妈看巫医，还有信神的老太太来我家做一些法事想帮妈妈用土方子驱除病魔，可是妈妈还是没有好!也是在那一两年里，家里的情况越来越糟，爸爸的工作没了着落，我们上学，妈妈又有病……

　　妈妈越来越显出病态，人又瘦又黑，头发也在几年内白了很多，去买菜别人喊她老太太，她生气我也很气愤。哥哥初二那年不想读书想去当兵，从不打人的爸爸拿着钢筋棍，把他撵到房顶上要揍他，可是已经读不进去的他铁了心。第一年眼看爸爸花了钱还是没选上，第二年哥哥当兵去了。妈妈经常思念哥哥，给他织毛衣织毛裤扎鞋垫寄好吃的，真是儿行千里母担忧啊!还记得我的青春叛逆期也是在这个时候，那两年听见妈妈说话老觉得唠叨，觉得大人不信任我，还做了一些错事来让他们担心，直到有一天我醒悟过来，觉得非常对不起妈妈的我，扑到妈妈肩头痛哭着让她原谅我……妈妈，我错了，从小到大让您操碎了心!!

　　中考时，因为学校教育质量底下，全校不过考走几十个人，我只有上职业中学的份儿，可学费太贵要一万多，九几年的一万多可是一笔巨款。后来我跟爸爸要求上桐柏一高，同样是花了家里几千块钱，我很心疼，痛下决心好好学习。刚离家的我，好不习惯，想家想爸爸妈妈，经常流泪。妈妈也挂恋我，隔几个星期跟隔壁好朋友的妈妈相约一起来看我们，有时只看到他们的妈妈来帮我捎来妈妈炒好的菜，我就很失落。

　　拖着病体的妈妈，因为我们的依赖，做起了卖干货的生意，以前她可是什么事都没做过的，爸爸有时帮她的忙。爱面子的爸爸，没有干过重活的爸爸，有病在身的妈妈，为了我的学费生活费做起了辛苦的事!真得对不住你们了!

　　妈妈的病时好时坏，重的时候喘不过来气，走一小截路就走不动了，晚上睡觉不能平躺，要坐着，一坐一整夜。有几次，妈妈病重很危险都没有告诉我怕影响我学习，有次跟爸爸一起去看亲戚，从摩托车上摔下来弄伤了腿好长时间好不了，也没告诉我。后来得知以后，真的很心痛我可怜的妈妈!

　　妈妈的病拖了十多年，我们做子女的又不懂事，感觉好像麻痹习惯了。我上大学，哥哥找工作，都花家里的钱，妈妈都没好好看过病，只吃最简单便宜的维生素B1、B6和地高辛片，就这还是她自己买的多，我们都在外面不在家。可怜的妈妈积攒每一笔钱，每一分钱，给家人改善生活，给儿女交各种费用，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却往孩子们出门的行囊里塞各种好吃的。妈妈太辛苦!!女儿太不懂事，不会早早出门挣钱给妈妈看病，还要让妈妈养活自己!

　　02年大学毕业，在家里帮了妈妈一段时间，真正了解了妈妈的不易。可是要工作才可以挣钱，又害爸爸给我找关系花钱了，很愧疚!从此回去看看爸爸妈妈的间距越来越长，时间越来越短，爸爸妈妈淡出了自己的视线!03年哥哥结婚，05年我结婚，日渐苍老的爸爸妈妈又操劳奔忙。

　　可惜我刚刚成家还没有来得及孝敬妈妈的时候，妈妈却像完成了任务似的，猝然离我而去!2006年的春节，老公去云南开会，老公的哥哥开车回老家，新手驾驶的他让我回去娘家看一下父母就赶回婆家跟他一起回莞怕自己开车太疲劳做个伴。我答应了，可是却只回去了一天在家住了一晚，见了妈妈最后一面。清晰地记得，那天，我一个人回娘家拜新年，在桐柏下车，给爸妈割了猪肉、买了礼物，爸爸早早在路边等着载我回家，到楼下，妈妈也在二楼窗口望着我。让我感觉到回家的温暖。天气很冷，妈妈又病重了，可还是让回家过年的堂妹帮忙收拾了屋子，叫了燕姐、幺姐、琴表姐(还有琴表姨?)做了一桌子菜，叫她们陪客，陪我这个出嫁头一年回娘家的客人--不懂事的女儿!那天爸妈还骑摩托去嫂子娘家接回了他们最疼爱的小孙女一一，晚上我本来很想妈妈跟我一起睡的，可是妈妈说她老是要坐着，还经常咳嗽，怕影响我睡觉，推脱了，我跟小侄女睡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我竟然就狠心的离开了家门!我知道我泪湿眼眶不忍回头的背后，妈妈一定是又一次眼含热泪不舍地靠着窗户往下张望目送我!!

　　2月6日-2月8日回的家，三月五日是个星期天，是我按习惯往家打电话的日子，妈妈在电话里还强作精神地嘱托我：孩子的事儿你一定要当个事儿，要去看看，别再拖了。仅仅三天，三月八日深夜11点，还在跟当时的老板开玩笑让他跟老板娘买花的时候，爸爸的电话打来：你妈病重，很危险，马上要送到桐柏杨庄医院!接到电话的刹那，我心急如焚，恨不得插上翅膀回到千里之外妈妈的身旁，好担心她啊，想知道她到底怎么样!!我狠狠地跺着脚，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不能马上回去!打电话给老公，他手机居然关机!心焦无力的我祈祷妈妈一定要挺过去!可是半个小时过后，老爸的电话再次响起，我接起电话第一句就问：我妈怎么样?没事吧?可是爸爸有气无力的回答一下子把我打懵了：你妈没抢救过来，刚才已经咽气了。我一下子瘫倒在卫生间的墙边，太突然了，太无助了，妈妈，我还没反应过来呢，我还没赶回去呢 ，你怎么可以一句话没对我说 ，都没看我最后一眼就可以舍得离开呢!!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可是在别人家，我连大声哭都不敢，回到床上，我呆坐着，一整晚没合上眼。第二天一早坐上快车，我在车上拿着妈妈的照片还不相信妈妈已经走了，躺在卧铺上，泪水一个劲儿的流!

　　终于见到妈妈了，哥哥也在我之前几个小时才赶到。我跪倒在她的身旁，只见妈妈的眼睛还没闭上，那是因为还不甘心，还没有见到她生她养不孝儿女最后一面的遗憾吧!我趴在脸色灰白的妈妈脸上一边亲吻一边泪如雨下!哥哥用手轻轻抚摸，妈妈终于闭上了双眼。妈妈，你是听到儿女们回来所以安心了吗?拉着妈妈的手，我肝肠寸断，我没有给妈妈买过一件像样首饰，我把手上戴着的一串黑色珠链挪到了妈妈手腕上，希望她能感知女儿对她最后最深远的牵挂!

　　看到妈的亲人不常回来的大舅，我们泪眼相看，我像看到了妈妈，扑到他的怀里，大声嚎哭着：我妈走了，我没有妈了呀，咋办……看到爸爸一夜白了的头发，也更让我悲痛万分……妈妈一个人躺在楼下，楼上的家里再也没有她的身影，她的东西也要拿到楼下全部烧掉，真的太受不了了，我对着夜色下的天空大声嘶喊着：妈，你在哪儿呀，妈呀，你回答我，我以后到哪哈儿去找你呀?天空只有我的回声，妈妈躺在地上却再也回答不了我的问题!

　　妈妈离开了，没有妈妈的家不再有人气，冷清清的……再也没人在我回家的时候，凭窗盼望;再也没有人在我离家的身后谆谆教导，不舍流泪……永别了!我最亲最爱深至骨髓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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