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雨君：她已化作一道阳光——写给景尧

　　她已化作一道阳光——写给景尧 作者：郁雨君 多年前，当我还是《少女》杂志的编辑时，陈景尧是我的小作者，也是我喜欢的一个小朋友。那些年，我们通过文字快乐自如地交往着。后来我离开杂志，我们失联多年。在我的想象里，景尧和我的很多当年的小朋友一样，一定也从少女成长为一个大姑娘，过着独属于她的人生。去年夏天，收到她妈妈的邮件，才知多病的景尧已经去了天堂。这几天，我收到了景尧的文集《川上的日子》，一篇篇慢慢翻读。正如她在文字里说的——"说世界尽头鸟飞不过的地方是忘川。过了忘川，一切便重新开始." 我写下的这篇文字，不仅仅是一种纪念，更是悠长的想念，通过阅读，也是和一种和她重新交往的开始吧—— 在我记忆里，景尧一直是十五六岁样子。 我们相识最初的那些日子，电子邮件还不那么通行，我时不时会收到她的信。 那时我做着一本女孩杂志，每天会收到很多很多小姑娘的信，信纸的花样无穷多，卡通的、格子的、碎花的，全是烂漫的粉粉的小姑娘的格调。唯有她是暗色调的，青蓝的、褐绿、旧红的，信纸小小的，大概都两个手掌大，字迹齐齐的，写得疏密有致，文字清透有条理，读来赏心悦目。她是如此突出，我当然地记住了，在天津，有个叫暗地月光的女孩，病休在家，喜爱阅读，痴迷写作，和别的女孩不一样，写作已然成了她青春生命的出口，摆脱身体的羁绊，让她发光，让她飞翔。 那时我的信和收稿子太多，有时一天几百封，但每次景尧的稿子和信，总能让我静静坐下来，专注地阅读，她似乎有种吸引力和魔力。比起同龄人来，她已然有一种穿透眼光，生命的苦难赋予她的，就像她的笔名暗地月光，穿透黑夜，发出清亮的光芒。在大多数同龄女孩还限于年少不知愁的莫名忧伤，景尧已然有了摇碎一地月光的翩然。 我也做不到每一封都回复，回复起来也都比较简短，但景尧，她能感觉到，有一个人欣赏着她的文字，有一个人理解着她的生命境地，有一个人在听她倾诉，无论她说什么。她不是自言自语，所以她能感受一种妥帖的温暖。 以她的年纪，能对我做到这样的包容和理解，实在是个善解人意、豁达通透的好姑娘，我常常被感动着，和其他女孩不一样，我觉得她对我有一种成熟朋友般的理解。 这样的交流应该持续了好几年，我一篇篇编发她的稿子，也在四季流转中分享她细碎的生活和心情。在我心中，她始终是有才华的作者、妥帖的小朋友，安然承受命运，努力让每一天有意义。后来杂志停办，我成了专职写作人。再后来，我开了新浪微博，天南地北的姑娘都冒出来了，纷纷认领当年的雨君姐姐，那些年和景尧一样读过爱过那本女孩杂志的女孩，如今都成了好姑娘，历经成长，在现实里真实勇敢生活着。我心里一一掠过那些年那些女孩，一个接一个，其中有景尧，我想，她还在写着么?她还在勇敢地生活着么? 然后在今夏，忽然收到她妈妈的邮件，告诉我一个伤心的消息—— “景尧已于2020年12月去世，整理她的的文稿，看到她几年前写的一篇《青春路上的美丽与忧伤》里提到了你，忆起她写此文时激动的样子……” 我发怔了好一会，伴着眼泪滴在键盘的声音，我敲下了一行字“她去了天堂么?我会想念她的。” 我重读当年景尧为我写下的文字—— “桌上摞了厚厚的一叠收藏的杂志：《少女》，《少年文艺》……都是有雨君姐姐的小说登载在里面。几乎已是很久以前的事，那慒憧的童年里，孤寂的我坐在阳台上披着夕阳读书，印象中的黄昏是温暖的，捧着杂志读她的小说、散文，挂在唇边的笑，依稀有些感动。 我更愿意把她叫作“雨君姐姐”，因为她确是一个亲切的大姐姐，永远年轻，懂得少年的心。有时真的觉得她很神奇，怎么能写出那样洒然、率真、明朗、清新的文字? 一眨眼间，这个秋天过去了，2020年的冬天看看也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个日夜了。走在路上看见树上没有了叶子，天空很灰，风很冷，内心便莫名地痛，觉得一切似乎都显得萧条。我不喜欢萧条。很多时候觉得冬天太过漫长……这样的日子里总是不停安慰着与自己有同样心境的孩子，都会好的、总会有的，冬天必会过去，我们想要的终归会来……让自己愉悦起来，去迎接那将要到来的春天。相信到了那时，所有的疼痛都会在彩蝶破茧的瞬间变成无数的欢喜。孩子们就是这样在风中在雨里，悄悄地成长起来……” 我清晰地记起来了，尤其是当季节转入萧瑟的秋冬，景尧的来信中，会掠过忧伤和不安，我读着竟然也会跟着叹息忧伤，上天给了一个女孩才华，却没给她一个好身体。然后我们会在来回信件里互相鼓励，会好起来的，明天会比今天好，一天会比一天好。 今天的我努力忍住眼泪，再读这些熟悉的文字真是个奇迹!亲爱的景尧，在我们失联的日子里，她悄悄成长，悄悄飞翔过啊。景尧是我最好的读者朋友，我永远记得她，爱她。想起她，我要做更好的为成长写故事的人。 景尧已经变成一道阳光，照耀着我们，好好地生活下去。 而每个读了暗地月光的文字的人，会更有力量，生活在微笑的阳光里吧。 (《川上的日子》 昆仑出版社 2020年出版)

　　祭文【郁雨君：她已化作一道阳光——写给景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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