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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母亲-献给我的母亲的祭文

管理员2020-06-29【丧葬文化】人已围观

  以往的文字里很少提及母亲。这是因为母亲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不识字的农民,活到50岁就撒手西去,一生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事迹,甚至也没有一句能让人记住的豪言壮语。作为个人自传,不能没有母亲。母亲不仅孕育了我的生命,而且在我性格、习惯、爱好以及为人处世等等方面起着无人替代的至关重要作用。母亲一生忙忙碌碌,她每天操劳的事情实在太琐碎、太平常了,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重复着几乎同样的事情。所以,要将其生动地刻画出来绝非易事。所以,对于母亲,只能就我所知,笼统、概括地加以叙述。1971年7月,我的一个战友回家探亲,顺便到我家里探望了一下,回来后告诉我一个不幸的消息:母亲病重住院,不能吃饭,每天靠打葡萄糖维持生命。为了不影响我的情绪,干扰我的服役,家人不让他把这个消息告诉我,只是拍电报把哥哥叫了回去。听到这个消息,我在日记中作了这样一番表示: 自己是一个共产党员,应该把革命利益放在第一位,把个人利益放在第二位。家里的事再大也是小事,革命的事再小也是大事。母亲病重,自己回去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我不能离开自己的战斗岗位,更不能给领导增添麻烦。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计划给家里去封信,叫母亲安心养病,同时,我一定要按毛主席的指示办事,使自己情绪上不受任何干扰,在工作上只能比以前更积极而不能拖拖拉拉;在学习上只能比以前更刻苦而不能马马虎虎;在精神上应该比以前更振作而不能迷迷糊糊。总之,党性是共产党员的最高原则,个人利益要永远为革命利益让路…… 这段表白够革命的吧,思想境界够高的吧,可我现在看来,却觉得有些冷血,有点不尽情理。母亲得了重病,自己还觉得“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还在那里慷慨陈词,大讲革命的道理。固然当兵有种种限制和不便,而这种不讲亲情的变态的、扭曲的心态却是那个年代塑造而成的,打着那个时代的鲜明印记。也就在这个时候,领导决定让我到舰队训练团学习日语。为了了解母亲的病情,我给哥哥去了封信,哥哥不久回了信,告诉我:母亲得的是胃癌,而且到了晚期。起初在永济就诊,不行,就去了西安。到西安后,医生打开腹腔,说,太晚了,无法手术了,就把伤口又缝上了。听到这个消息,我真是心如刀绞,悲痛至极。我处于两难的境地:怎么办?刚刚到了训练团,学习任务十分紧张,每天要背一大堆单词,这时候回家,可能吗?可要不回,可就永远见不上自己的妈妈了,而且妈妈也在思念着她的这个儿子,你能忍心不见妈妈最后一面或者不让妈妈见你最后一面?思想在矛盾着,内心在冲突着。不眠的夜晚,心中总是萦绕着母亲的慈祥形象,回顾着她身上所具有的种种优秀品质。母亲是个勤劳节俭的人。在我的印象里,母亲似乎从不知疲倦,一天到晚总在不停地操劳着。一大家子的吃、穿,全压在她一个人肩上,除了一日三餐,她还要喂鸡喂猪,洗衣下地。总见她从早上一睁眼忙到晚上,天黑后别人上炕睡觉,她又开始纺线了。我小时候只看见她一天到晚劳作的身影而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睡觉休息。为了多挣工分,生产队的活儿她是一天也不愿意耽误的,即使有了小病也挡不住她出工。我们的后代很少有像她这样吃苦耐劳的。正是由于她的吃苦勤劳,家中里里外总收拾得利利索索,每个人都穿戴得整整齐齐,街坊邻里提起她总是称颂赞美的语气。我们家的日子比别人家过得红火,这里面有母亲很大的功劳。母亲一辈子受苦从来不知道享受,没见她上街下过馆子,没见她穿过像样点的衣服。三年困难时期买布要凭票,轧花纺线织布是走资本主义道路,母亲和我们一起拣棉花,然后用手把棉花籽一颗一颗剥出来,再用手经过加工,把棉花偷偷纺成线织布,使一家人穿戴无忧。做衣服剩余的布头,母亲一点都舍不得扔,用面粉做成糨糊,把零星布头粘在一起,又做成了鞋底。孩子的衣服,都是大的穿不成了,经她巧手缝改,再给小的穿。吃完饭的洗锅水,留着喂猪。鸡下的蛋舍不得吃,有收鸡蛋的来,卖给人家,然后给我们换成写字的纸张墨水。母亲是个聪明智慧的人。她虽然不识字,但样样活都拿得起,放得下,做得有模有样。煎炸烹煮,凡是农家的饭菜,都难不倒她。农村穷苦,平时吃不到什么好东西,但她总能把那单调的面食做成不同的花样为我们改善生活。纺线织布、剪裁衣服、纳鞋底、蒸花馍、剪窗花、绣荷包,这些活她样样拿手。我们一家人一年四季穿的鞋都是她一针一线做成的,她纳出的鞋底,结实、平整、针脚细细密密,好看得像一件工艺品。光纳鞋底,要耗费她多少精力和时间?我们家是村子里第一个买缝纫机的,买来缝纫机,没人教,母亲就独自坐在那里练,不久,就会用缝纫机做衣服了。农村人那时候还不相信机器能做衣服,纷纷到我家参观。我们小时候有了积食一类的小病,母亲用缝衣针在手指尖挑一挑,放放血,很快就好了。母亲知道很多农村治病的土办法,我们兄妹都没有去医院打过针吃过药,全赖母亲土法施治。母亲是一个宽容忍让的人。从来没见过母亲和人吵过架,拌过嘴。爷爷那么暴燥的脾气,母亲几十年如一日,把他侍候得体贴入微,仅凭这一点,街坊邻里对她隐忍宽厚的脾气就不得不佩服。有时爷爷发了脾气,恶语相向,母亲从不和爷爷顶撞,还是一如既往侍候他的吃穿,用自己的亲情和善良化解爷爷的暴戾与误解。偶尔母亲和父亲闹了矛盾,母亲一声不响躺在屋子里,一句话也不说。过了一天半晌,又平安无事、和好如初了。她有了委屈从来不对我们倾吐,宁肯把委屈独自吞咽而不愿把大人间的不和谐暴露给我们,她绝不在我们面前对父亲高声大气。邻居们要借什么东西,她从来都毫不吝啬。有时别人借的东西不还,她也不会主动去要,只是以善良的心态揣度:可能这会儿忘了,待想起来就会还的。父亲在村里当了几十年干部,一会儿红了,一会儿绿了,她从来不参与其中,不说三道四。晚上常有村人到我家围着父亲说长道短,对每个来人她都热情相迎,端茶倒水,殷勤备至。有时村人坐得太晚,或抽劣质烟弄得满屋子呛人烟味儿,母亲只顾纺她的线,从没有抱怨和烦躁情绪。父亲经常忙得顾不上家,她没有怨言,只是用自己柔弱的肩膀把这个家扛起来。母亲是一个慈爱可亲的人。母亲从来没有训斥过我,她对我,甚至到了一种溺爱放纵的程度。我在学校犯了什么错,她从来不说,而是留给父亲说。父亲如果不说,我就算彻底逃脱了。有时父亲说我说得太严厉,她还要为我开脱、辩护。对其他孩子,她都充满了母爱,如同一只老母鸡,总在用翅膀呵护着我们这些小鸡。有什么好吃的,她总是先给我们吃;有什么好穿的好戴的,她也总是先给我们。三年困难时期,她宁肯自己饿肚子也要尽量让我们吃饱。她的眼里总是想着别人而很少想到自己。在我的眼里,母亲正像鲁迅所说:吃的是草,挤出的是牛奶、血。在训练团里,每每提及母亲,我的眼里总是禁不住溢满泪水。我曾经对要好的学员说:母亲的癌症是因为我而染上的。因为在文革中,我让母亲受了那么大的惊吓。提及这些,我的心里总是充满了内疚和愧悔之情。尽管我极力隐瞒,表示要把痛楚化为力量,安下心来,擦干眼泪,努力学习,不负使命,训练团领导还是知晓了母亲的病情,同意我回家探望母亲。这是领导对我的关心和爱护,也使自己终于摆脱了两难处境,有幸和母亲见最后一面。8月10日我从即墨动身,两天以后就见到了病中的母亲。当时,她住在栲栳的公社卫生院,身体已十分削瘦。母子相见,自然十分高兴。当时,家里人都瞒着她,她还不知道自己的病情,还为我老远赶回来看她而心中不安。我安慰她:好好养病,过几天就会好的。哥哥当时也在,他说:“既然咱们人难得聚这么齐,就照张全家福好了。”这一建议得到大家的一致响应。我们从来没有照过一张全家福。现在不照,一旦没有了母亲,就再也留不下一张了。我们就在栲栳的照相馆里,照了这张全家福。L那时还没有过门,但她也把自己当作家庭的一员参加了我们的合影。部队只给了一个星期的假,8月20日晚我动身返回部队,这次探亲,前后耽误了一个星期的课程。这一个星期可不比往常!在这一个星期里,老师要讲多少节课?学员要背多少个单词?我们这是外语短训,如同百米短跑,耽搁一下追起来很困难。没办法,既然如此,那就牺牲休息时间,下大功夫,用大气力,用非常节奏,咬紧牙关往前赶。每天都有大量新单词,光这些单词背起来就很吃力,我还要背被耽搁下的旧单词,两者相加,对自己的记忆力是个很大的考验。好在自己还有以前学校的老底子,加上星期天别人休息我不休息,经过半个多月的努力追赶,落下的功课基本上都补上了。阶段测验,我基本上都答对了,只是个别地方出现差错。这时候接到家里一封信,说有人匿名给寄了20元钱。因为我回了趟家,训练团很多人都知道了母亲病重的消息,有人学习雷锋,对我进行慷慨资助。那时候的20元钱不是个小数字。这种乐于助人的行为固然让人感动,但我怎么能心安理得拿人家的钱呢?即使收了人家的钱,也应该知道他的名字呀。后来,在训练团领导的帮助下,还是查清了这位好心人——我的一个很要好的学员。我向他表示了诚挚的感谢,并不顾他的再三拒绝,把20元钱还给了他。 1971年11月14日,母亲终于摆脱了癌症的纠缠与世长辞,走完了她充满艰辛的一生。噩耗传来,令人悲痛万分。我们的学习到了最后冲剌阶段,马上就要进入总复习考试。离开她仅两个多月,这时候再请假回去奔丧是不可能了。哥哥知道我的情况,安慰我不必回来了,丧事由他们主办就行了。虽然心里有很多遗憾,但也不能不屈从现实。在母亲走向天国之际,我在遥远的山东向她致哀,祝她在天国幸福,希望来生我们还能欢聚在一起。部队领导得知母亲去世的消息,为了安慰我,帮助我,经研究决定特意补助了我30元钱。这不是几十元钱的事,而是组织的温暖和关怀。对此,除了深深的感激,我决心用优异的学习成绩加以回报。母亲去世时我不在身旁,听妹妹讲,她走得从容、决绝。她当时躺在土炕上,自知即将告别人世,就对围在身边的人说:我不能背着泥基(砌土炕打的大土坯)走,把我扶起来。众人把她扶起坐在一把椅子上,她坐在椅子上咽了最后一口气。母亲走时头脑是何等清醒!她从容地有尊严地离开了人世。母亲一生背负的东西太多、太沉重,她终于卸下了所有的东西,轻松地走向另一个世界。她没有惧怕,只有睿智和义无反顾的勇气。

  祭文【我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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