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之约

　　年年清明，今又清明。清明节，是一个让人们有着无限牵挂的日子，这个牵挂不在于春花烂漫的风景，而是阴阳隔界的先祖。在这个世上，只要是还有点人性的人，忘了谁也不会忘了自己的祖先。所以，不管路有多远，人们不会忘记这个与自己祖先相约的日子。“清明时节雨纷纷”。人间真情总是让天地动容。飘洒于天地之间的丝丝雨线把我的心魂拉回到了几百公里之外的故乡，我无心欣赏山黛水绿的春色，怀着一颗急切而虔诚的心来到祖父墓前赴约。祖父的墓座落在一座大山脚下，在林山环抱之中，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土坟。他是和祖母合葬在一起的，说是合葬其实里面并没有祖父的遗体，只有祖母的尸骨，爷爷只是一块刻有名字的牌子而已。我从来没有见过祖父，对祖父没有一点印象，听父亲说在父亲很小的时候，祖父就不在了。在我的印象中祖父就是贴在墙上的那张烈士证明书，他是在苏区革命战争中牺牲的革命烈士。他的名字在县里烈士纪念碑和县志上可以找到。在那个年代，像祖父这样的烈士不计其数，有的牺牲后，连名字都没有留下。记得在我小的时候，每到春节，村里就会派出唢呐队将烈士家属慰问品送到我们家里来，除了猪肉还有一张年画，那年画上写着“光荣烈属”的字样。每当这时候，我真的觉得很光荣。从我记事起，父亲每年清明节都要带着我去给祖父扫墓，给我讲祖父的故事，尽管他所讲的祖父的故事没有多少故事情节，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话，却把祖父的名字深深刻在了我的心中。今天我又来到了祖父墓前，践行清明之约，与祖父展开心灵对话。此刻我在想，要是祖父还健在的话，会跟我说些什么呢?也许他会跟我讲些革命道理，也许会跟我讲些做人的要求，也许还会埋怨我不怎么长进，也许会批评我没有远大的志向……我又该对他老人家说些什么呢?说人生?说事业?说子女?还是别的什么?几十年来，自己从高考落榜青年到一名国家干部，从农村到城市，半辈子跌跌撞撞，自认为可以交待这一生，此时面对先辈却是汗颜，因为自己没有一点可以值得后辈说道的成就，没有为人生留下一点闪光的事业。我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三月的细雨带着绵绵不尽的情思淅淅沥沥地飘洒着，湿润了山头，湿润了草木，也湿润了祖父的墓地。祖父的墓地在春风中已长满了杂草荆棘，就像是祖父长满脸的胡子。我赶紧扔掉雨具，默默清除祖父墓地门前的杂草荆棘，把祖父祖母的家打扫得清亮清亮的，像祖父年轻时当勇敢的战士时那么精神。祖父来自于草根，回归于山野。这些杂草荆棘今年除明年又长，真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我忽然想到，我们每年清明来为他扫墓，除了纪念以外，更重要的是提醒我们这些后辈不能忘记祖辈们荜路蓝缕、披荆斩棘的精神。这应该是祖父要对我说的话吧。有人说，清明节之所以谓之“清明”，是因为从此后天气开始晴朗起来了，人的心情也随之清明。离开祖父的墓地，回头看见满山的红杜鹃已笑在春雨中，像在期待明年的清明之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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