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幼健康的保护神——纪念谭淑宜母亲诞辰100周年

　　妇幼健康的保护神

　　——纪念谭淑宜母亲诞辰100周年

　　母亲谭淑宜1912年中秋节生于忠县西沱镇一个富豪家庭。外祖父谭楹安思想观念较为革命、开放，曾鼎力襄助孙中山先生革命(忠县1980年版县志记载)，家庭里也不再让女儿们缠脚，所以，母亲十几岁就被送到成都肖璐珈(法国人)开办的肖氏弟兄医院助产士班(华西医大前身)学习。由于她聪明、勤奋，肖师母很喜欢，毕业后被留在了医院妇产科。1933年，经肖师母介绍遂与毕业留院多年的父亲卢崇德喜结连理，不久，母亲先后生下两个男孩，可是都没能活到一岁就夭折了，这件事让他们很难过，也思考了很多，经过与肖师母一起商量决定，母亲做了绝育手术。1940年，在肖璐珈老师及肖师母的支持帮助下，父母办起了肖氏弟兄医院新都分院，独立执业，自撑门户。俩人由于医疗技术较全面而且技术好，很快在新都享誉一方，受到老师及师母的称赞，日子过得也不错。

　　1948年，经长宁地下党李汉中等人多次动员父亲，回县帮助中共保护一些进步人士的子女不被抓壮丁，母亲这才跟随父亲离开新都，第一次来到长宁。经地下党做工作，父亲和母亲都被安排进了长宁县(双河)卫生院工作，父亲任院长，母亲担任妇产科等工作。在地下党的指示下，父母利用壮丁体检的机会将地下党和进步人士的子女保护了下来，没有发生过一次差错(李汉中回忆载1982年《四川党史》)。

　　解放后，县人民政府迁到了安宁桥，卫生院也随迁并改名长宁县人民医院，父亲任业务院长，母亲担任妇产科工作。

　　新法接生第一人

　　母亲到长宁时，长宁医疗界没有人懂得新法接生，老百姓更是听也没听说过新法接生，就连长宁最大的富豪家庭生小孩都是请民间接生婆，而不懂得到现代医院生产。

　　听母亲讲，一次，母亲与父亲到一个中医世家串门，正遇上家里刚生了小孩，差点儿母子不保。母亲说，你们为啥不找我来接生呢?他们说，没想到，忘了。还有一件事，就是父亲回家乡接替的前任卫生院长家生小孩，也不知道找妈妈新法接生，他可是西医啊!可见，那时社会是多么的落后、愚昧。这件事，让母亲思考了一个问题：一是人们不知道有新法接生，二是不习惯找新法接生。所以，新生儿成活率是相当的低下，这后果该是多么的可悲和危险啊!这是不尊重生命，这是旧习俗、旧观念作祟。母亲下决心说，一定要让他们改变过来!

　　也许是因为母亲天生有着一颗深厚善良的心，也许是因为母亲自己不能再生育了，她对小孩是特别的喜爱。所以，她说了“一定要让他们改变过来!”她就特别努力地去做了。

　　人们不知道，那时推广新法接生有多么困难，全靠母亲自己找上门，而且还要苦口婆心地做工作。

　　母亲上班要是医院没事就上街宣传，让人们懂得新法接生，懂得科学。她见到妇女就打招呼，就拉家常，就讲张三的女人怀孕如何来检查，李四的媳妇怎样到医院来生产，为什么要做产前检查，为什么要到医院生产……她走一路宣传一路。尤其是见到孕妇，拉着就不放。不仅宣传新法接生，还亲热地拉到医院为她们作细心的产前检查。和蔼、亲热、耐心、细致，妇女们慢慢地喜欢上了这个操着重庆口音的慈眉善目的胖女人，并且还主动向母亲打招呼、套近乎、问这问那了。局面打开了，业务渐渐地开展起来了。由此产生了广泛的影响，很多人都懂得了要做产前检查，一定要实行新法接生，以保护好孕妇和婴儿的安全、健康。

　　因此，人们称她是“新法接生第一人”。

　　保护妇女儿童的健康是我们的责任

　　1954年，建立了长宁县妇幼保健站，母亲担任第一任站长。那时保健站就是一官一兵，再加上我这个5岁的小娃娃。母亲她们在城里替别人接生或检查，我就看家接待;她们要是走乡下或乡镇，就找一个大姐姐陪我直到她们回家;要是找不到人陪我，就放一包糖在枕头旁，我这就知道母亲晚上一会儿不回来。就着小小的煤油灯亮，我坐在床上慢慢的吃着那包糖，.吃着吃着又睡着了……

　　记得有一次，晚上醒来不见了母亲，我连喊了好几声妈妈，没有回答，枕头旁也没有糖，我哇哇地哭了起来。楼下的产妇好像被吵醒了，接连说，你妈妈一会儿就回来。我不听，哭得越是厉害。过了一阵子，听见楼梯有了上楼声，静静地听着那不是妈妈的轻缓脚步，是谁呢?原来是那位产妇给我端起醪糟蛋来了。第二天，妈妈狠狠地骂了我一阵，拿了一包鸡蛋带着我去还给产妇，那产妇连说不要，还直感谢妈妈救了她们两娘母的命呢。她说，好得是有新法接生，不是吗，我这命都怕出脱了。

　　母亲经常对人们说，妇幼保健站就是保护妇女儿童的健康。因此，母亲要抓的第二个工作就是要多多培养接生员，让更多的妇女和儿童的健康得到保护。

　　在县城，她先后挑选了石善金、梁平秀、郑 等六名有点基础、讲卫生、不怕脏、不怕吃苦的妇女进行培训，很快她们能够按照新法接生的要求独立接生了。县城有人手了，她就又为各乡镇培养接生员。在集中培训后，县城的老手带乡镇的新手进行实践操作，学着母亲的样子一帮一地培养。几年时间里，全县各乡镇基本上都有了能按照新法接生要求助产的接生员。这一工作走在了乡镇卫生工作的前面，使全县的新生婴儿成活率有了很大的提高。

　　那时候，好多产妇们都是生不下来了才想起找我妈，母亲也从不埋怨。记得我已经上小学了，有一次，要吃晚饭了，一位难产家来接我妈，听说是去长宁中学，我跟着母亲去了，因为我还从来没进去过呢。进了长中，一路都开着花儿，我们在花儿中弯弯曲曲地前行，有鸡冠花、凤仙花……真是美丽的花园，以后我一定要读长中。进了产妇家，母亲立刻进行了检查，然后安慰说，不要紧，你们别紧张，我给你矫正下胎位。我把醪糟蛋吃了，他们又带我到坝子看演出，同学和老师都坐好了，我在后边站着看。当时我好羡慕啊，天天都有表演看，好安逸……

　　我在梦中被叫醒了，产妇家一个劲儿留着吃晚饭，一个劲儿感谢。母亲叫我回家了，说还要走一处，别人已经在门口等着呢。母亲回家把我安置好，背着药箱就走了。那时我真狠难产，一有难产我就得一个人在家，我好害怕啊。

　　1968年，金沙湾一个难产，生了一天生不出来，羊水也流干了，十分危险，当地的助产士也没办法了。当时，又是文革武斗时期，保健站尽管多了三个中专生，但是金沙湾紧挨巡场，巡场武斗很厉害，她们都害怕。那时一天只有一趟客车，就是货车也很少，六七十里全靠步行。另外，母亲也担心她们缺乏经验，处理不了。其时，母亲早已过了退休年龄了。母亲喊了一个她培养的接生员一起，跟着来人连夜赶路，半夜过后赶到了产妇家，经过检查发现似乎是双胞胎。大家都是又惊又喜，母亲也是惊喜，心中还暗自庆幸好得是自己亲自来，要不然几个年轻人怕是没办法了。经过她细心地产前处理，两个婴儿安全地生产下来了。母亲歇了一口气，产妇家请吃饭，她才感到饿了，才想起还没有吃晚饭呢，现在要天亮了。母亲又检查了产妇，好像还有胎儿，可是又听不分明。如果真是还有胎儿，情况就会很难处理。咋办呢?通知县医院，让父亲带着手术器械赶来，情况非常危急。县城闹动了，县委书记的小吉普车把父亲送到了金沙湾紧急抢救。父亲到了，看到又生下一个，产妇也没有发生危险。父亲一边点头，一边称赞说，临危不惧，沉着冷静，行!

　　母亲就是这样，技术精湛，胆大心细，哪里需要她，她就不怕困难、不怕危险地去保护妇女儿童的健康!

　　让科学战胜愚昧, 保护更多的妇女儿童

　　母亲的宣传工作不仅广泛而且形式多样，在扫盲班、各种集会、文艺表演等，她都要去进行宣传;还针对人们的无知、好奇，不仅用图片、模型，还用葡萄胎、连体死婴等实物，进行巡回展出宣传;还请了长宁中学的老师编写排演了文艺节目来宣传新法接生，教育人们要相信科学。

　　1961年，由于长宁的妇幼保健工作搞得好，宜宾地区一次给保健站分来三个中专生，这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啊。力量大大地增强了，床位也增加了。可是，倒显得人浮于事了。根源就是很多很多的人还不重视新法接生，尤其是边远乡镇。母亲就把年轻人组织起来排练了一些小节目，与其他单位联合上街演出。后来，觉得小节目效果不大好， 1962年，就请了长宁中学的教师来帮助编写剧本。母亲就把自己在接生中遇到的一些事情讲给几个教师听，并要求说，要让巫婆们的骗术受到揭露，要让新法接生的好处得到体现，要让大家都受到教育，相信科学。在何明生、余孝刚等老师的努力下，《三丑会》编写出来了。故事主要讲述了一个产妇遭遇了难产，全家人都很着急，便请了巫婆来，巫婆说是遇到了产难鬼，于是施了一阵法，骗了一些钱走了，还是生不下来;又请了神汉，神汉揭露巫婆是骗钱的，又作法一通，骗了一些钱走了，还是生不下来;又请了……最后，新法接生的助产士赶来了，保住了母子平安，大家一起痛斥三丑，赞扬新法接生好。剧本经过县卫生科审查后同意，就进行排练了。长中教师担任伴奏和表演三丑，助产士、婆婆、丈夫、产妇由保健站几个年轻人伴，我的小弟弟刚出生不俩月，也被抱上台充当新生儿。表演中，有说有唱，有跳有闹，看点很多。全剧演出一个多小时。第一场在长宁川剧团演出，引起了很大的轰动。后来，又在新街十字口演出了几场。县里领导都非常高兴，还受到宜宾地区的高度称赞，有的县要求去他们那儿演出呢。

　　1964年，一个农户生下来一对连体婴儿，全家人吓得不得了，赶快扔进了粪桶里。母亲知道了这事，走了二十多里路来到这户农家，对连体死婴检查了一番，耐心地给她们讲解说，这对婴儿只是表皮生长在一块儿，而且面积也不大，只要将这一块儿切割开了，不会损伤里面的五脏六腑，这样就得到了两个男孩，一对双双了，那是多么幸福的啊。母亲把各方面的情况仔细讲给她们听了后，全家人都很失悔，产妇更是伤心欲绝，旁观的农户也都替她们惋惜。母亲还反复告诉大家，一定要来妇幼保健站检查，不懂一定要来问一问，不要做些后悔事。母亲在征得她们的同意后，把死婴带回来用药水浸泡制成了标本。然后就在保健站给前来检查的妇女们进行讲解、宣传。

　　不想，四面八方的人都来看稀奇。不仅保健站内塞满了男女老少，就连整条街都拥挤得水泄不通。警察不得不来关闭保健站，停止讲解。经过与派出所共同商量决定，第二天在文化馆展览，人们才陆续地散去。第二天，母亲与几位中专生抬着标本早早地来到文化馆，在二楼窗口前摆放好标本，楼下已经聚集了很多围观的人，她们便轮流给大家进行讲解：什么连体婴儿是怎样形成的、有几种情形、生下连体婴儿应该怎么办，等等。在宣传中，始终没忘记宣传新法接生。她们一个个讲得口干舌燥，嗓子也哑了，可是，围观的人只见增多，不见减少。没办法，她们就这样一连讲解了三四天，围观的人们才逐渐少下来。以后，她们又到了部分乡镇去进行讲解。县里一直对这个宣传活动非常支持，也给予了高度的评价。并且还受到地区的表扬，称赞说，这样的宣传应该多搞点。

　　母亲就是这样，看重宣传，想让更多更多的妇女懂得科学，相信科学，懂得新法接生，实行新法接生，以更好的保护妇女婴儿的生命健康!

　　母亲她虽然没能让自己的孩子成人，但是，她为了让更多的孩子成人却付出了毕生的心血，她是带着微笑离开我们的。

　　2012年8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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