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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芳华之三

管理员2019-12-24【丧葬文化】人已围观

  三

  1

  2月12日

  农历正月十三,你入院第一天。

  峰、胜利、创立他们看我们已经顺利入院,并开始了输液治疗,恋恋不舍地走了,每个人眼里都饱含着泪水。

  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那是只因未到伤心处啊!昨天来郑路上,胜利他们不是如我一样一直掉泪吗?你默默地坐在副驾驶位置上,一句话也不愿说,但我明白,心里一定是翻江倒海般的悲哀与凄凉。

  他们走了,留下我静静地陪你。那时你生活还可以完全自理,我们不愿在医院住,就去宾馆开房间。我也不愿意你穿上病号服躺在那里,我觉得,只要你不躺在床上输液,就依然是我那个健康、潇洒的夫君。

  我们一起交费、做各种检查、去外面吃饭、到超市购物。但是巨大的心疼和难过时时刻刻伴随着我。稍一离开你的视线,我都会泪流满面,在医院大门外看到卖寿衣花圈的,就哭得不能自抑。

  我们常常自诩我们是适应性最快、生存能力最强的一对,不管走到哪里,我们都有能力把所到之处变成自己的家园。2012年3月,陪你到北京同仁医院看眼时,我们在不足八平米的租住房间内,依靠一个电热壶、一把水果刀,经营着人间烟火。在郑州,我们一起从超市买来鸡蛋、蔬菜和你喜欢喝的无糖酸奶,用开水烫蔬菜,下泡面,冲蛋花茶。但你心事重重地告诉我,红,这次住院和上次感觉不一样。那时只是视力有问题,心里没病。现在我心里难受得要命,什么也不想吃。

  你难受,我心里更难受。没有什么比看着最心爱的人承受病痛的折磨、而自己竟然半点不能分担最让人伤心难过了!你难受的是病体,我倍受折磨的是心灵啊!

  那天,在微信里我给朋友圈里所有的人打招呼,拜托他们帮我转发一段这样的文字:

  “我身边有一个属马的人,我要送给他满满的祝福。请为他转一下吧,转了以后,这个属马的人将会在2014本命年一切顺利,并且走大运一辈子。”

  大宝,我不奢望你走什么大运,只希望你可以慢慢好起来,我们还有那么长一段路要一起走。

  2

  2月13日

  农历正月十四

  这个日子,在你最后的56天中,如果用颜色来形容的话,应该是淡红色;如果用一朵花来代表,我就选康乃馨。

  那天,两个孩子坐火车赶到了医院。你本意是不让他们过来,你怕耽误他们学习。但我知道你的情况,你和孩子们父子一场,那么疼爱他们,两个孩子还都没有能力孝敬你,现在他们能为你做的,也仅仅是多分出一点时间陪陪你。

  孩子们过来了,你很高兴,让赵岩去宾馆开了房间。你说,明天是元宵节和情人节,咱们一家人在一起好好过个节日。

  那时的你看上去并没有多么与平时不同,行动和素日无异,吃饭还可以,心情看上去也不错,特别是和孩子们在一起时,你和我一起回忆我们从相识到相爱、一直到结婚后这么多年的点点滴滴。我提及你挖空心思找借口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在西去列车上对我第一句期期艾艾的表白,你第一次去我们家时慌乱中说错的那句“今晚我和红(本意是想说‘峰’)一起住”,我们的第一次出行,第一个孩子降生后你的欣喜若狂……孩子们打趣,一个劲地打探我们之间的秘密,向你请教求爱的秘诀。你面带羞赫地笑骂我傻瓜,说不该什么都给孩子说,要保留一点我们的秘密。

  我们一起回忆幸福的点滴,一起听歌,一起展望孩子们的前程,一起为出院后的生活做打算。我不清楚你内心深处是不是如表面上一样风平浪静,但我的心里,赵岩的心里,却是万分悲凉。每一个笑容后面,都隐藏着汹涌的泪水。

  当然,我们面对你时微笑、背开你时哭泣的情景,你是看不到的,赵汉青也看不到。他才十四岁,正处于青春期,对你又那么亲,天真的少年怎么会想到疼爱他的爸爸即将离去?这份浓浓的父爱,再也不能陪伴他成长?

  在病房里,他高兴地讲着学校的事,和哥哥说笑,对爸妈撒娇。你出奇的好脾气,任他怎么闹腾,也不忍心吵他一句,用慈爱的眼神看着他。

  每天上午,医生查房后会开出一天的药物。入院后的复查已经进行完毕。你在我的丈夫、孩子的爸爸之外,又多了一重身份:省城医院器官移植中心31床。

  我先后找李主任、王副主任和田医生了解你的情况。他们都残忍地对我摇摇头:没救了,保守治疗吧!

  我哭成了泪人,可还得擦干泪,找些理由和话语对你讲述托辞医生的谎言。那种悲哀,你怎么体会得到?

  吊水之后,我们一家人去宾馆住。往日,我是恨不得把一分钱掰成八瓣使用的女人,不能容忍你和孩子的半点铺张浪费,但现在,我不再心疼银子了,为了博得你展颜一笑,做什么都愿意。

  但作为31床患者的你,行动是不自由的,离开医院,要向护士和医生请假。而且每晚九点你要测量血糖,十点要打胰岛素。所以,我们回宾馆,已经是晚上十点以后的事情了。孩子们一直在医院等着我们,遇到医生查房往外撵人时,他们就在走廊里溜达,或者去卫生间里躲避。

  赵岩找的宾馆距离医院有一公里远,第一次,我们缓慢的步行过去,我看出你的艰难,尽管放慢了步伐,还是会把你落在后面。

  曾经,你健步如飞地走在我的前面,从什么时候开始,你放慢了前行的步履?

  3

  2月14日

  农历正月十五,你入院第三天。

  如果用颜色来形容这个日子,这天应该是粉红色的;如果用花朵来表示,自然非玫瑰莫属。

  这天,不仅是我们传统意义上的元宵节,也是西方的情人节。我们曾经为怎么过好这个“双节”设想过无数次,但从来没有考虑到,会一家四口人在远离家乡几百公里之外的省城医院里度过,而且,你承受着病痛的折磨,我们一家人面临着生离死别的考验。

  那天,有玫瑰,有巧克力,有祝福,有烟花,有我们幸福的回忆,有孩子们的欢歌笑语……

  你常说我是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女人,而你,愿意我永葆这样的心态和浪漫。过年时向你索要的玫瑰花,你没有忘记。我们从宾馆返回医院时,你拐进花店,挑选了两枝鲜红的玫瑰。你说,一枝是我,一枝是你,我们要花开并蒂,永永远远在一起!我给你买了巧克力。我说,我们一家人永远要幸幸福福、甜甜蜜蜜、和和美美。

  孩子们过来后,我们在病房里拍了很多照片,我和赵岩竭力绽放出最灿烂的笑容,我们要把快乐定格下来。现在看看那天的照片,每一个微笑后面,不都有泪花在翻飞?

  那天,我在微信上记录我们的爱情,晾晒我们的幸福:

  “晒晒我情人节收到的礼物:两朵红艳艳的玫瑰,老公说象征夫妻和和美美,相依相偎。两个活泼可爱的儿子,老公说这是我们一生中最大的收获。

  亲,祝福我们吧!有你们的祝福,我们满满的幸福之上,会再加上一层!

  情人节快乐!元宵节快乐!”

  朋友们回复很多,满满的羡慕和祝福。个中滋味,只有我知道。

  晚饭后,我和孩子们陪你在二楼散步。就他们的学习、就业、择偶方面,你说了很多。我不想你太沉重,故意和你闹腾,要你抱我,你抱不动。我背你,背不起来。我告诉你要赶快好起来,万一我生病了,你得照顾我,不能老在这里躺着啊!你说:我知道,我会尽力。

  是夜,再去宾馆住宿,不远的行程,你已经感到非常吃力,一路上歇了好几次。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有一种五脏俱碎的感觉,却一点点帮不了你。

  4

  2月15日

  农历正月十六

  按照我们老家风俗,初一、十五是不能探视病人的,所以我们入院后,尽管家人心急如焚,还是捱到了这个好日子,以取吉利。

  那天,咱们的亲人来了好多,兵分三路,大哥、大嫂、翠玲和大叔他们从黄冢来了;妈妈、峰、胜利、创立、小奇、静霞、进京、小玲和小银他们从镇里固来了;三叔、四叔、四婶和杰克他们从武汉来了。

  你很高兴,一早就让赵岩去宾馆开好了房间,张罗着让赵岩带他们去吃饭。你本就是爱操心、爱热闹的人,大家都来了,你精神大震,不停地说话。我怕你累,让你休息会。你说,这么多年来我们两个大家庭的人第一次团聚,我怎么会睡得着觉。

  是啊,我们结婚这么多年,两家的人这样大规模的见面,今天还真是第一次。当时两家相距路途远是一个方面的原因,更重要的因素是你家里条件不好,爸妈省去了凡俗缛节。后来天各一方,见个面更是不易。在你病房的这次大团圆,算是弥补了缺憾。大家都安慰你、鼓励你,但走出病房,每个人都泣不成声。他们叮嘱我专心照顾你,不要担心治疗费,纷纷倾囊而出,给了我们最实实在在的支撑。家人商定,无论花多少钱,都要给你最好的治疗,复印了你的检查报告单,大家回去分头行动,找当地医术高明的医生诊断,以选择最佳治疗方案。

  晚上,我说我们也去宾馆住吧。你说好。医生和护士不高兴了,说我折腾你。我知道你不喜欢日日夜夜呆在医院,我也想让你摆脱这种压抑的氛围,让你别老是想到自己的病。我觉得,只要你内心鼓起足够的勇气和强烈的生存欲望,我们就可以创造出生命的奇迹。

  去宾馆步行是不行了,你走路已经相当吃力。我帮你穿好衣服,赵岩拦好出租车。在路上你咳嗽一声,赵汉青心疼不已。

  你是个非常讲究的人,在家时每天洗澡洗头的,在医院也不例外。我怕水凉,房间不暖和,限制你洗澡次数,因为万一感冒发烧,会加重病情。宾馆里暖和,我帮你洗了个透畅。

  那夜,两个孩子一张床,我们一张床,夜间我发现你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你说,心里难受。

  我知道,除了日渐加重的病体,还有所承受的心理负荷。生病以来,你一直都是那么心事重重。

  5

  2月18日

  农历正月十九

  在这天发出的QQ空间说说上,我写下的那句话是:亲,一定要好起来!

  几天治疗下来,你病情不仅丝毫不见轻,身体反而一天天虚弱下来。

  家人不停地过来探视,医院里时刻有两个人照顾在左右。两个孩子更是一有时间就赶过来陪我们。

  每天,除了检查、验血、吊水、吃药、打屁股针之外,你还要测量五次血糖,注射三次胰岛素。光手指上的针眼,就密密麻麻,手腕上和肚皮上更不必说。有时候恰巧扎到毛细血管,还会大片青紫。我们很心疼,但又没有办法替你受罪。赵岩从护士那里找来了个偏方,切下薄薄一片土豆覆盖上,会有稍稍缓解。

  吃饭上,你一点没有食欲,吃点东西喝点水就会感到腹胀。行动艰难,连饭后的几步都不愿意走了。你说:我好累!

  我怕你停下来不能动弹了,天天轻声细语、软硬兼施地要求你陪我走两步。为了我,你吃力的坚持去散步。

  看你老是吃不进东西,我很着急,赵岩和妈妈不停地买来你平常爱吃的水果和酸奶,你摇摇头,说一点点胃口都没有。我们从病友那里知道有个地方专门卖病号饭,就天天给你订制营养餐。没有想到高营养带来了居高不下的血糖,胰岛素加量,依然无济于事。医生要给你上胰岛素崩。你不愿意,怕以后会对胰岛素更依赖。后来医生问到你的饮食,才找出原因。

  买来了蔬菜和电饭锅,还有凉拌青菜的各种佐料和鸡蛋,但你已经没有了在北京救治眼睛时的食欲,任我无论如何下劲,也没能在省城医院点燃起璀璨的人间烟火!

  6

  2月20日

  李主任他们说,在给你进行保肝护肝治疗的同时,准备给你做介入手术了。

  我和哥一直认为,只要可以进行手术,就说明你还有救。电告哥这个消息后,他很高兴,妹妹、弟弟也纷纷打来电话,个个都高兴得语无伦次。在所有人的心中,都认为手术后的你会慢慢好起来,会恢复从前的健康和活力。

  在我的鼓励下,你也以积极的心态配合治疗,期待着这场手术。

  介入治疗是利用现代高科技手段进行的一种微创性治疗,就是在的引导下,将特制的导管、导丝等精密器械,引入人体,对体内病态进行诊断和局部治疗。介入治疗应用数字技术,扩大了医生的视野,借助导管、导丝,延长了医生的双手,穿刺点仅有米粒大小,不用切开人体组织,就可以往癌变的肿瘤注射药剂,抑制它的生长,使其萎缩、变小,从而延缓疾病的发展,延长患者的生命。

  我把从医生那里得来的知识说给你听后,你和我们所有人一样,对介入手术的疗效抱有莫大期望。为了使身体各项生化指标能够尽快达到做介入手术的要求,我们严格遵循医嘱进行饮食、用药、调整心态。

  等待手术的这几天,我的心情是忧郁、疲惫、而又愤懑的。几天来在器官移植中心、内分泌科、介入科的来回奔波,让我倍感困扰的不仅仅是三个科室分处不同病房楼所带来的不便,更有科室、医生之间互相争抢病号的可怕内幕。

  因为你居高不下的血糖,器官移植中心的田医生让我去内分泌科找大夫开药。内分泌的大夫直截了当地说,转到我们科室住院,我们才能用药。我央求说,转科室手续麻烦,再说患者正在器官移植中心按主治医师方法接受治疗,行动也困难,还是开点降糖的药吧?血糖降不下来,我们就没法做手术。内分泌科医生很热情地说,我会帮你们慢慢调理。我问,器官移植中心的医生会同意转到你们科室吗?他回答,当然不会愿意。这样吧,我给你们预先留好床位,你们从器官移植中心办理出院手续后,直接入住我们内分泌科。

  对此建议,我觉得不可理解,我们住院是因为肝脏出现了问题,威胁患者生命的是恶性肿瘤而不是血糖。再说,出此科室进彼科室,不是折腾病人和家属吗?除了病人住院之后给入住科室所带来的经济利益使然,我不知道还能有什么更合理的解释。

  考虑再三,我决定不转科室,坚持让内分泌科室的医生开药。医生冷冷地说,病人不过来我们没法监测用药,不能开。然后开始给下一个患者诊治,不再理会在一旁苦苦哀求的我。

  擦着眼泪,我回到器官移植中心,对田医生讲了在内分泌科受到的冷遇和他们的建议。田医生生气地说:真不像话!可能是刚过春节病号不多吧!

  个中人都如是说,眼下医院和医生的一切向钱看的赤裸裸的内幕,可见一斑。

  在进行一系列化验之后,你的主治医师告诉我,根据各项生化指标,今天可以给你做介入手术了。总算能够接受手术了,我觉得心里舒了一口气,手术后,我的大宝就会慢慢好起来。

  因为要做手术,你按照医生吩咐没有吃早饭。其实,即便医生不说什么,你也吃不了几口。你说,我现在一点点食欲都没有。平时幸亏肚子没有受委屈,如果不舍得吃不舍得喝,我生病了你们再问我吃这不吃那不,我是丁点也吃不下了。

  中午十一点,医院工作人员推着手术车来接你,我和妈妈紧随其后。你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我很后悔没有再一次告诉你别害怕,没有再一次亲吻一下你面颊,没有告诉你我会一直在外面陪你。

  手术室门外,很多人守候在那里,他们年龄、相貌、衣着各不相同,神情却是一模一样的,每个人脸上都写着焦急、牵挂、不安和担心。这里,盛装着一个又一个家庭的喜怒哀乐,演绎着一段又一段人生的悲欢离合。我和妈妈踯躅在这个队伍里,度过了难耐的两个小时十分钟,也在门外哭了两个小时十分钟。妈妈也泪流满面,我们互相劝慰着,也互相鼓励着。

  听到喊你的名字,我们匆匆跑过去。可能因为是局麻,术后的你分外清醒,静静地躺在床上,显得那么弱不禁风。我饱含热泪,俯身在你前额吻了一下。你竟然羞红了脸膛,不好意思地说,傻妮子,周围那么多人,注意影响。

  大宝,对我来说,你做了手术,就摆脱了死亡的影子,心里的激动浅浅表达一下,谁会笑话咱们呢?

  病房里,你浑身插满了检测仪器,虚弱地躺在那里,一句话也不愿意说。介入手术留下的创伤虽然很小,但毕竟长长的导管通过腹腔穿进了肝脏,对器官造成了新的损伤,用俗话说,就是伤了元气。何况,伤口上还压了个大大的盐袋,医生说,十二个小时不能翻身,不能伸腿,不能进食。

  连续八天的劳顿,我困不成军,连脑袋也举不起来了,又不忍心让老人彻夜守着你。刚巧山岭去了,他让我去休息。我实在坚持不住了,加之把你交给他我放心,就蜷缩在一旁铺在地面的海面垫上,香香地睡了一觉。

  当晚,山岭在你床边一直坐了整整一夜,陪你一起艰难地捱过术后的第一个夜晚。

  7

  2月24日

  农历正月二十五,你入院第十四天。

  将近两周的住院治疗,一次介入手术,我没有看到你病情好转,你反而比以前更加虚弱了,每次搀扶着你去卫生间,你都会看看镜子中的自己。我不想让你看到自己满面的病态和倦容,竭力想挡在你和镜子中间。你了解我的苦衷,深深地看我一眼,一个字也不说,心情变得格外沮丧。你问我最多的一句话就是:红,我到底怎么样了?你说我的病还能好吗?

  亲爱的大宝,让我如何回答你的问题?这样的话,我也天天找医生去问。他们的回答千篇一律,但是我没法告诉你。

  每次你问,我都胡说些自己也不懂的话给你听,还故意引用些从医院墙壁宣传栏上看到的医学专业术语。

  但是理智告诉我,无论如何努力,我留不住你了!这种悲哀和绝望,时时吞噬着我的心。每天,我都尽可能地对你好,我让张东给你买来一直想给你买的那款瑞士梅花手表,让赵岩去移动公司给你选交600元话费送的三星大屏智能手机。买来后担心你多想,又不敢拿出来。刚巧公安局打电话说让你当“打黑除恶”大队的大队长,我终于找到了理由,说我们要回去上班了,重振雄风,得添置现代男人必备的两套行头,然后把手表和手机很自然地拿出来,说是给你个惊喜。你没有显示出特别的高兴,只是淡淡地说,看病还得花钱,买这干啥。

  也许,在你心目中一直认为我是一个小气、看不开事理的人。记得若干年以前,你曾经对我说过一句这样的话,红,等我有病了,你不是舍得给我看不嘞。

  其实,是你不懂我。也许在某些方面我是小气的,譬如我不愿让你去打牌、买彩票、吃喝,但我舍得给你看病、买衣物。看到别人穿着价值不菲的衣服,总觉得我的大宝穿上会更好看,总要想方设法买给你。

  结婚这么多年,一直陪伴在你看病问医的路上,钱没有少花,心没有少操,但最后,依然没有留住你匆匆离去的步伐!

  大宝,有什么能比健康更重要呢?如果可以,我情愿代替你去承受病痛的折磨,代替你去义无反顾地赴死!

  那些日子,我们回忆相恋二十六年来每一个相处的瞬间。那些有过的争执和纠结,有过的泪水和伤害,历经岁月打磨之后,竟然都变成了最美好、最有韵味的回忆!

  山领对我说,嫂子,别再说以前的事了。你每次说那些,我哥都难受得掉泪。他对邻床说这辈子你对他最好了,但他已无力回报。

  其实大宝,夫妻之间,有什么需要回报的呢?我们本来就是唇齿相依的一个共同生命体,应该同甘共苦、相依为命,愈是大难临头,愈发显示出爱情的可贵。何况,我只是做了每一个妻子都会做到的事。如果躺在床上的是我,你会做得更周全细致,更体贴入微。

  住院期间,你给我说了无数个对不起,其实大宝,要说对不起的是我啊!我不会做饭,不喜欢做家务,没有照顾好你,没有及时发现你身患重病,让你延误了最佳治疗时机……

  看到我忙忙碌碌,你万分怜惜,你用关注的眼神,默默注视着我,用绵软无力的大手,轻轻地抚着我的长发。你说,最喜欢你长发、中分,清丽而飘逸,古典而优雅。

  大宝,我为你长发飘飘,你不要弃我可好?

  8

  2月26日

  农历正月二十七,你入院第十六天。

  半个多月过去了,你虚弱得几乎不能自理。饭量也锐减,一天三顿都吃不下半碗面条,而且喝点奶都腹胀,时时对我说难受、撑得慌。

  作为至爱亲人,看着你承受的莫大折磨,我心如刀绞,但又无能为力。

  这些天来,发生了太多的事。一向对病痛忌讳莫深的你,下令让我们封锁你患病的消息,一是因为于郑住院,山高路远怕别人过来探视不方便;二是担心别人对我们一家乙肝歧视;三是考虑到以后的工作。我有充分的理由让你放弃这些顾虑,但此刻,我更愿意选择对你唯命是从。

  还是有人陆续知道了,不时有人来探视你。

  韩军和李永刚到医院来了,当时已经晚上九点多了,我告诉他们你不愿意自己病恹恹地出现在别人面前,他们只有隔着病房门上的小块玻璃窗,悄悄地看你几眼。韩军和永刚不忍离去,一直徘徊在病房外,直到快十一点的时候,你沉沉进入了梦乡,他们才蹑手蹑脚地走进病房,在你病床前默默坐着,泪流满面。

  素焕姐和张东来了。她们知道你不愿意见任何人,也没敢踏进病房半步,隔着窗户看看你。可承受不了你突患重病的事实,也见不得我的辛酸和难过,她们和我抱头大哭一场,然后含着泪离去。往返颠簸六百多公里,连一口水也没有喝就走了。

  你的表弟海港、进赞来了,你的兄弟贾老大、保民一班人来了,建军、四毛一班人来了,宗海、唯军、毛杰一班人来了……他们看到你虚弱的样子,背着你掉了许多眼泪。大家一致认为,不能再在省城医院住下去了!

  其实,这何尝不是我的意思?咱们从家里来时,路上我就给你提及过到北京看病的话题,你不愿意。在郑州,看到你情况越来越不好,每天输十七、八瓶液体,两千多毫升,觉得医生治疗理念和方法不对,是药三分毒,肝脏有问题本就影响排毒功能,用药下这么大的剂量,岂不增加肝脏的负荷?

  事后,北京三〇二医院专家的陈述,证明了我当初的怀疑不无道理。包括之前在省城医院做的介入手术,都存在过度医疗的嫌疑,对你的病情不仅没有任何疗效,反而加重了肝脏的负担,损坏了尚未癌变的健康的肝组织。但当时,我们简单地认为只要多输一瓶药液,只要能做手术,就会多一线生机。如果我们开始就去北京治疗,如果没有那次介入手术,如果不是夜以继日的输液,大宝,也许我现在还能陪伴在你身边,我们还是完完整整一家人……

  行文至此,突然对现在多发的医患纠纷有了进一步理解,一方面是作为家属对治疗效果所抱的不切合实际的过高的期望值,一方面是作为医生和医院所应该承担的责任。许多医院的医生在经济浪潮的刺激下,忘记了自己所应该坚持的底线,不顾职业道德地开出大堆药物,他们从不考虑这些药物源源不断地输入患者体内之后,对缓解或者治疗病情究竟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更不考虑如何以最低的成本为病人提供最好的救治,而是一味紧盯着患者家属口袋里白花花的银子,名目众多的提成鼓胀着他们的腰包,哪里还会顾及病人的死活和家属的承受能力?医院和医生,也真该好好反思了。

  在省城偶尔提及转院北京的事,你会不耐烦地说,红,还是在这里看吧,别折腾我了。但这次,我和哥、你的把兄弟几经讨论后,一致决定不能再按照你的意见办了,得转院,得找专家,得进京!

  亲朋好友几经商议,派山岭和贾老大带着你的化验单和检查拍片,去了三〇二医院。他们在米勇的帮助下,两天内请教了多名专家,经过不停的电话联系,我们决定去三〇二医院做肝脏移植。

  山领告诉我你可以做肝移植的时候,我是多么的开心啊!仿佛在暗无天日的黑夜里,突然看到一线光亮,而这线光亮,马上可以成长为一轮冉冉升起的太阳。

  电话里,山岭听到了我的欣喜若狂。他有点忐忑地问:嫂子,得近百万,给俺二哥治不?

  我觉得这样的问话明显多余!生气的回答:钱的事情你不用考虑,治!我卖房子卖车,我借!

  大宝,我怎能不知道器官移植的费用之多?又怎么不明白器官移植之后需要面对的排异?但对我来说,什么都没有你的生命和健康重要!有人,才有一切;人没有了,什么都了无意义!

  山岭已经在三〇二医院住院部进行登记排队住院了,我们也做好了随时进京的准备。可以做移植,有了希望,我好像看到已经康复的你又可以像往常那样工作、学习,给我做饭、送我上班、陪我散步、伴我出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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