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想替小阳阳写篇怀念阿娘的文章

　　妻子撒手人寰，抛下这么多爱她的亲人。现在又有这么多亲朋好友含泪写下了感人肺腑的怀念文章，而且他们之中大多又并非动笔杆子的料，他们喷涌出来的不是文字而是感情。十分遗憾的是，我们的小阳阳太小了，还只是一名刚刚“毕业”的幼儿园大班学生，他还不会写，没有能力而不是没有感情写。我真想替小阳阳写篇怀念阿娘的文章，这理由是十分充分的。阿娘在世时，在一家人的感情天平上，小阳阳一直独占鳌头，连我这个几十年相濡以沫的丈夫只能排号三类角色。你想，妻子在桐乡的两年半里，连命都不要，还有比这更情深意重的吗?小阳阳心里也一直有着阿娘，在桐乡那一回，阿娘的亲密排位常常雄居第一。

　　妻子旧病复发后，情况起了变化，但阿娘和小阳阳之间的亲情没有变。在浙一医院治病的那些日子，妻子天天牵挂着孙儿，后来儿子儿媳携小阳阳来杭看望妻子，当小阳阳进入病房，那消瘦苍白的形象映入妻子的眼帘时，这一刹那妻子的热泪突眶而出，她紧紧地抱住一个多月不见的小心肝，痛心地抽泣着。当时人多，妻子没有说什么，过后，妻子一次次流着泪对我说，阳阳一副病态，还有点木讷，看他太苦脑子(凄苦之意)了!这么短时间像换了个人似的，我热麻煞了，痛在心里。我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生病的呢?这就是妻子对孙儿的浓稠得化也化不开的情感。

　　我在文章里也多次讲到，小阳阳尽管年纪小，却是个情种，按照现在时尚的说法是情商极高。不要说对那时名列第一的阿娘了，就是对我这个阿爹也是毫不含糊。妻子和我分手后，我每个月去桐乡两个礼拜，和阳阳相处处处能感受他高出常人的情商。每次我去幼儿园接阳阳放学，不带巧克力之类的甜腻食品，而是带上一条黄瓜。那天出了校门，我拿出黄瓜来，阳阳却看到了校门口正在卖“棉花糖”，就要我买“棉花糖”给他吃，不要吃黄瓜了。我说你的牙齿不好，医生说过了要少吃糖。你看你现在人有多瘦，要是阿娘在，看看都热麻(舍不得)煞了，然后眼泪就下来了。阳阳见此情景，便不再吭声，还说阿爹我要吃黄瓜。我当时的心情实在难以言说，我一边说阳阳乖，一边眼泪哗啦啦流。再说今天吧，上午我陪阳阳下了两盘象棋，然后两个人都轻松一下。阳阳在沙发上看一本叫《贝恩和坏骑士贝尔托特》的画册。我过去摸摸他的小脚，然后轻轻地在他小腿上咬了一口，不意他突然用腿往我胸口打了一下，落脚还很重。我感到有点出乎意料，就说你怎么这样的，阿爹不高兴了，然后就回到我的卧室里去了。隔了大约一两分钟时间，小家伙一边哭着一边擦着泪进了我的房间，嘴里咕噜咕噜地说着什么，声音比较含糊，但听得出来意思是阿爹我错了，以后不会这样了。然后扑进我的怀里。我赶紧把他抱住，抱得紧紧地，一边眼泪刷刷刷地流。过后想想，小家伙的心肠真好，这种孩子长大了，是绝对不会做出忤逆之事的。就凭这一条，我能不喜欢这个可爱的孙子吗?

　　如果我要替阳阳写篇怀念阿娘的文章，那内容自然是丰厚的。这样的文章我已经写了不少了。3年了，妻子在病中，尽管孩子们来得并不是很多，特别是最后的日子我们已经没有精力接待他们了，常常不让他们来。尽管这样妻子思念阳阳，阳阳同样思念阿娘的情景在日记里处处可见：

　　6月24日：“玉英一个人偷偷地吻写字台上的照片(是妻子抱着阳阳嬉戏的合影)。

　　7月22日：“玉英一直在唠叨，自己很惭愧，没有本事，我本想领阳阳到10岁，然后我们回南浔了。”“她居然在弄阳阳的三条绸衣裤，折贴边。”

　　7月24日：“8点半捷捷他们来，玉英见之高兴，特别是见到阳阳。捷捷说我们每次来妈妈精神总好些。”“玉英老是嘀咕，阳阳上午来了一个人对玉英说，阿娘，你会一天天好起来的，太乖了，太懂事了!”

　　7月25日：“昨天有这样一幕。小惠(小姨子)问阳阳，阿娘‘窝哇(痛)’，阳阳点点头，表情沉重，似乎眼泪就要出来了。小惠再问他时，他便走出房间，看样子就要哭出来了。”

　　7月31日：“阳阳对玉英说，阿娘，我已经求过三次菩萨了，保佑阿娘毛病快点好。”

　　8月22日：“每次捷捷他们来，玉英精神就好，前后两天都明显要差。我告诉捷捷新星他们也感到奇怪。我认为这是情感所致，之后也可能是接待了，体力精力透支，虽然出力不多，但至少说话多了，她连说话多了也不行。”

　　10月26日：“玉英……又说阳阳乖，很有人情味，他明明喜欢吃小桔子，看我要吃，就说不要吃。”

　　当然，现在阳阳还不具备写怀念文章的条件，但阳阳老是怀念阿娘，更知道阿爹心里一直放不开阿娘。前天，小家伙看到我的右小腿上都是擦开的痕，就用小手抚摸着说：“阿爹这是什么?”我说这是阿爹在南浔骑车时不小心擦开的，阿爹不怕痛的，不会哭的。你知道小家伙接下去说了什么?他说：“阿爹要哭就哭阿娘。”我听着，止不住眼泪又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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