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纸春秋（心泉）-春归何处(六十八)

　　老五是吉林市人，家住昌邑区，只有偶尔的时候才住在宿舍，非常老实的一个人，他个头虽然在宿舍里最矮，眼睛却是我们当中最大的人。不知道是因为习惯使然还是因为和我们在一起时间有限的缘故，与他同窗三载，我居然最后才发现从没见他在我面前喝过一口水，甚至连一起上厕所这样的事也没遇见过，因此毕业之前，我啧啧称奇之时曾经笑称他不该属马，而应该属鸡。

　　他还有一个非常大的特点，除了极其炎热的夏天之外，其他时间里几乎总是穿着深色的中山装，感觉总要包裹得正正板板，严严实实才行。他的相貌也很特别，从我见到他第一眼的时候起，就感觉他很像电视《陈真》里的那个香港武打明星梁小龙。

　　回校的路上，大家也是缄默不语，因为一切都在不言中。

　　到了宿舍，我首先看到了床铺上小秘鲁前不久曾提到过的那封信，在我默默看信的时候，大家依然沉默少言，即便说话也是尽量压低声音。最终，还是老八最为直接：“想开点儿老大!摊上这事儿了，谁也没招儿对不对?还得往远了看，兴许将来能找到更好的。”

　　我十分震惊，正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听“咣”的一声巨响，宿舍里顿时鸦雀无声。原来是老二把手中的保温杯往桌上猛地一摔，板起面孔指着老八厉声斥责道：“你这个老八!缺心眼儿啊你!有他妈你这样说话的么?”看着老八一脸茫然无所适从的样子，老二更加颐指气使道：“老大现在都什么心情了!你还提啊什么更好的!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啊?”说到这，似乎感觉有些言重了，尴尬地笑着拿起那个保温杯，缓和着几乎凝结的紧张气氛：“瞧给我气的!看看我杯子摔坏了没有?”然后，俨然成了宿舍老大对我吩咐道：“老大!这几天你就别去上课了，等心情好点儿再说，回头我跟班长说说，帮你请个假啥的。你就在宿舍好好呆着!哪都别去!饭都不用你打!”

　　我相信老八是出于好意，因为大家都亲如兄弟，所以并没有责怪他。他一定不会知道，当爱一个人到了生死离别时候会是什么样的痛苦感觉。我更加感激老二，别看他平日里吊儿郎当没个正形，关键时刻，他比谁都明白我当时的心情有多糟糕。

　　老二是个典型的小白脸，表面上可以用风流倜傥来形容，实际上却放浪不羁，甚至有时还痞气十足;他极爱运动，到现在还每周坚持踢足球，实属难能可贵。他在宿舍里最大的糗事，不是因为他的袜子最多，而是每天脱下来的袜子从来不洗，统统塞到床垫下面;穿过一遍之后，再每只都翻出来嗅一嗅，重新再穿。我曾经笑称他的袜子洗之前如果不是压在床下，绝对都会直挺挺地站着，但无论我们大家怎么说，他一直都是如此。

　　在宿舍里，老二虽然和我来自同一个地方，但我一直把他和其他人相同对待，直到那天他说了那些话之后，才对他刮目相看。

　　连着几天，我精神恍惚得像是丢了魂，连每天洗没洗脸、刷没刷牙都记不清，除了去厕所之外，没有离开过我的那个上铺。白天里只剩下我一个人的时候，端详着你的照片，我默默地流眼泪;夜深人静的时候，我经常失眠，脑海中飘荡着我们过去点点滴滴的同时，无法接受你永远离开这个世界的残酷现实。

　　那一次晴天霹雳般的打击，让我很久都没有缓过劲来。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宿舍里的这帮兄弟再也没有人提起过此事，大家无疑都希望我能尽快地从伤痛当中彻底解脱出来;而我也只能把你深深珍藏在心底，不想因为我的悲伤情绪影响到别人的正常生活，这其中也包括后来很多年的时间里，我一直不敢再去造访你的家，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似乎有人更加名正言顺。

　　半年多之后，经过再三思量，我还是决定按照从大萝卜那里听来的信息，给你在大学里的那个朋友写了一封信;目的无外乎有两个，一是想知道你的墓建在了哪里，另一个想看看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经过几个月的静寂疗伤，我已经想通了这一切，只要是你生前愿意做的事，我一定无条件服从并尊重你的选择和决定;因为我深深知道，真正爱一个人并不意味着只能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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