镌刻在心底深处的爱女

　　镌刻在心底深处的爱女

　　陈寒鸣

　　爱女陈景尧，走了快三年。但近三年前，她与我永诀时，那刹那间的情景，我至今无法忘却。

　　无法忘却的岂止是那给我留下终生伤痛的刹那间，而是爱女在这人世间二十三年人生的点点滴滴。

　　是的，爱女已经深深镌刻在我心底里了，怎能又怎会忘却?

　　无法忘却爱女，绝不仅仅是因为她来到人间方八个月，呀呀学语，第一声呼唤的就是“爸爸”，而临别人世前二日还要与我心神交通，向我泣诉：“爸爸，对不起，我实在挺不住了，我要走了……”我们父女血肉相连，生死相依，彼此无法分离。

　　年轻友人张慧远博士发来邮件，劝慰道：“快三年了，先生切勿再悲;景尧不想你这样!”我知道爱女是绝不愿我伤悲的，但近三年，日日网祭时时思念，欲哭无泪我心早碎。

　　不时在体会着爱女，尤其是检阅整理那一篇篇她遗留下的文稿，镌刻在心底深处的爱女形象，越来越真切。

　　爱女天性至孝。她爱我们，爱她的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对所有长辈，她都充满孝心。2004、05年间，她并发严重的缺钙缺钾，常常抽筋无力，难以正常行走。去医院寻医看病，都得我和她妈背着。瘦弱的爱女伏在我们的背上，轻轻地说着：“我让您们受累了!等您们老了，我一定竭尽孝心……”姥爷去死的消息是夜间传来的，我们不敢让她知道，悄悄走出家门去料理葬事，而实际上，爱女完全知道这一切，却又为了不让我们分心而假装不知，只是伏枕而泣了一夜。2008年冬得知奶奶患了重症，她催促我：“别管我别担心我，快回镇江陪陪奶奶!”2010年11月住院期间，她用刚得到的稿费给爷爷买书给奶奶和姥姥买物品;12月手术前夕，大姨小姨来看她，她说的只是“不要掂记我，照顾好姥姥最要紧”……

　　爱女充满善心，对弱者最为同情。幼儿时的她一直想要身牛仔服，但得知我单位同事的孩子病危入院，立即以稚嫩的声音急迫地说：“我不要牛仔服了，快买些营养品给姐姐送去!”1997年暑期南方洪灾，单位组织捐赠物品，她在小防寒服里存放进自己舍不得用的“压岁钱”，说那里的孩子最需要，能帮着救点急……

　　爱女最喜学习。从三岁开始识字到离开人间之时，书与她形影不离。她最多只读到小学二年级，自然未受到过所谓专门的专业训练，但她遍读文史哲，浏览阅读过的书籍，未必输于那些拥有大学本科学历者。

　　爱女尤其酷爱文学，常说自己天生就是写字的。她留下美文篇篇，直到要去做第三次心脏手术，接受生死考验了，她心中放不下的还是她所爱的文学，于是给自己的好姐妹留言：“亲，我明天去住院了。不知到时上网是否方便，有机会就上来看看，手术前再告诉你消息。传上刚整理的我的长篇大纲，一共五个故事，都是我构思好没写完或者开头后一直坑到现在的。想记录下来怕丢失忘记，发你一份帮忙保存好吗?如果我手术成功胜利回来，一切都好了，我恢复起来你就抽打我填坑吧XDD~~如果结果不如人意，发生什么问题。有机会的话，也想请你或别人继续写下这些故事，或者最后帮我发到我QQ空间里也可以。”

　　体素嬴弱罹患疾病，饱受痛苦的爱女，又是很有理想的。她在接受专访时写下这么一段话：和我们父辈年轻时候比，同样经过了迷惘，他们却比我们具备了更多理想，经历了更多磨练。过去任何时代，无论是和平还是动荡的，本身精神都是很浪漫的，积极的。社会在改变，知识让世界不断改变，人群自身也自发的变化。现在确实我们掌握的知识很丰富，但很多人不知道该如何分辨它，索性弃之不顾，或偏听偏信。我们有理想，普通学生的理想是上一个好的大学，找好工作，贫困人家想进入大都市。但社会生活并非想象的那么顺利。回到文学青年身上，我听过很多人讲自己的梦想，无非是写好文章、拥有美好的爱情、流浪等等，懂事一点的人想着孝顺父母，将来通过自己努力为家人创造好的生活。总结来看，要么是很形而上的东西：想写好文章，但把握不清什么是真正的文学、文学应该关注什么、忘记了本意，视野里“小我”无限放大;要么是对爱情和生活不切实际的希望，或许很美好吧，但人性也好，生活也好，包括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都是很微妙的，不是理想化就能代替一切的;要么为家人朋友做的事，无非两条：赚钱和尽力。我只想说前者，如果指望文字创造财富，必然要遵循市场规律，也必然陷入前述的文化怪圈，太多人在某些时刻分一瓢饮却终如过江之鲫连姓名都留不下。至于尽力，我看到许多工作后的朋友仍然孤独茫然，因为我们曾经想得太好，所以“世界太脏，我们却有漂亮的梦想”，本身很像一种自以为是的虚幻安慰。也许有些人至今没意识到其实生活真相本来如此，只是我们一叶障目而已。他们无法理解、找不到解释，只好随波逐流，要么放弃了理想，要么就自我折磨。

　　即便是对于网络文学，她亦将自己的理想寄寓其中：网络文学，这个门槛应该是很平民的了，我倒认为没什么不好，至少让文学从殿堂上走下来，让喜欢写作的人——不管有没有能力，都面对一个倾诉的出口。文笔不好可以勤能补拙，这个机会和冲动很可贵。负面意义是让文学更加泡沫化。毕竟上网看文的人总比写文的人多，尤其那些自身审美观和思想还没成熟的少年，容易对他们造成误导，让人陷入一种浅薄的文化语境，接受不了也不想接受深刻一点的东西。必须承认网上写连载的作者里有很优秀的，但毕竟为数太少。

　　爱女啊爱女，这样的爱女，我怎能又怎会将她忘却?

　　永不忘却的爱女呵，深深地镌刻在我心底。我永记并与她永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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