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父亲（四）

　　日子就这样恍恍惚惚地过着。我也不知道一天是怎么过来的。由不得我伤悲，亲戚、朋友、同事等等都陆陆续续地来到父亲灵前吊孝。我也陪着说话，和他们一起述说着父亲一生的辛劳、一生的不容易。

　　晚上，附近的婆婆们都来给父亲唱孝歌，述说逝去的人的不容易，讲述在生者的悲凄。完了就是我们子女的守夜。堂兄及堂姐夫们、表哥表嫂们都一直陪着我们守着父亲。我总是睡不好觉，就想一直呆在父亲身边，想多陪陪父亲。一个晚上最多能睡两个小时。 父亲去世的当晚，我们便给亲戚们通告父亲的下葬之日。懂得规矩的表哥表嫂、姐姐们便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们这几天该如何为父亲尽孝，该怎么表达亲人们对来悼念的客人的感谢。我们姐弟三人再加上两个儿媳妇便按照他们说的规矩机械地执行着。 当我将父亲安葬的情况电话告知舅母时，我终于忍不住了，伤伤心心地哭诉着。舅母也在电话的另一端哭着。两个家庭的不容易。舅父去世得早(当时最大的表哥才16岁，最小的表妹才7岁)，全靠舅母一人撑起家庭，抚养五个子女成长成家立业。父母随时也在帮着舅母一起做农活支撑着那个不容易的家庭。舅母家经济条件稍好，也经常帮衬着我们家，给我们读书减轻了很多压力。就这样两家人相互帮衬着一起一路走来，九个后辈都成家立业撑起了自己的小家庭。正当他们可以松一口气歇歇时，母亲却匆匆离开我们。母亲去世后父亲身体一直不好，便跟着哥哥进城帮着抚养侄女们。后来到我家来帮着管理着我的家。这些年来，两个老人都随时保持着联系，相互安慰着。谁知道父亲也就这样撒手而去。父亲病重时远在辽宁盘锦的舅母一直想回来看看父亲。现在父亲去世了，舅母更是想回来吊孝。由于身体的原因，儿女不能让她回来，只好托二女儿和媳幺妇还有在老家的儿子媳妇们代为悼念。舅母的伤心我非常理解，也非常心疼。我本不想惹舅母伤心，好好宽宽她的心。但是听见舅母的声音，似乎我又听见了逝去多年的母亲的声音。俗话说，见舅如见娘，听见了舅母的声音，怎能不勾起我对母亲的怀念，不惹我对父亲的伤悲。 每天一早，我都会到父亲灵前敬一柱香。每当看着挂在灵堂的父亲的遗像，我都忍不住恸哭。在我记忆中父亲的一生如电影般栩栩如生。我记得小时候父亲劳作归来，挖完红薯，我坐在秧篮的一个筐中，另外一头是满满的红薯，尽管劳累，父亲却潇洒地担着往回走，哥哥便跟着父亲父亲后面。我记得哥哥和我读书不认真字迹潦草父亲的恨铁不成钢的恼怒。我记得父亲挑一担红薯或者两筐小菜天不亮便走四公里来到花桥镇上买，结果换回的仅仅是一块多钱甚至几毛钱。我记得哥哥参军时刚换军服回到家里父亲的压抑很久的痛哭。我记得当我考上大学得知成绩回到家里后乡邻来祝贺时父亲的憨笑和不喜于言表的高兴。当时母亲还在地里割菜准备猪食，父亲便去到地里给母亲说了消息两人笑着回到家中，笑呵呵地应付着乡邻的祝贺。我记得因经济条件差我读书时父亲去向其他人借钱时的那种无奈和羞愧。我记得大学期间每学期开学时父母都种田养猪筹钱给我的艰辛。我记得父母凑不齐钱的那种无助和着急。我记得父母一生修建了一栋川东典型穿方式的木质房子的辛苦和成功的欣喜。我记得哥嫂结婚时父母的辛劳却心里如蜜的幸福。我也记得母亲年轻时生病无法医治父亲的着急，想多少偏方帮着母亲来减轻痛苦。到后来我读大学期间后以后母亲患风湿性心脏病每次发病时父亲的着急和痛苦。我记得小时候我们家劳力强(二姐辍学跟着母亲一起在队里干活得工分)，年底算账时要到一些家里劳力不够需要拿钱补贴的家庭去要账时对方不给钱时父母的无奈。我记得有一年春节我们为队里养的牛被盗后父母辛苦寻找背着黑锅过不好年的光景的凄凉。我记得邻居长期恣意欺负我们家时父亲为了我们家成员不被他们殴打承受谩骂忍气吞声的样子。我记得母亲去世时父亲一个人在医院时的痛苦以至于后来一提到母亲时他便伤心痛苦的样子。太多的我记得!我记得父亲在带两个侄女期间的辛苦，当缺钱时都不愿意给我说以免我担心时父亲的怯懦和豁达。我记得大侄女手被烫伤时他的着急和心疼。我记得毓辰几个月时因我的岳母美尼尔氏综合症病发后无法再带孩子父亲来到重庆带着孩子背着在小区里转悠时无法控制住孩子时的窘迫。我记得就是在去年查出病以前父亲都一直在我们家拾掇清理，帮着做饭洗碗的惬意。至今晓均都在怀念父亲做饭下米量的精准。我记得父亲舍不得给他做的饭菜汤经常宁愿吃剩菜剩饭也不愿意多吃的为儿女们尽量节省的心思。我记得总是穿的破旧的衣服而将崭新的衣服挂在衣柜上舍不得的样子。我记得每次给父亲买的衣服他总是抱怨又花了钱的舍不得。………太多太多的我记得，让我勾起太多太多的回忆，让我的眼泪流的太多太多都无法感谢父亲的辛劳和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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